【张老师谈教育】新西兰医疗系统承受着巨大压力，问题根源何在？
2022年6月30日 11:55
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张老师（张云腾）
2022年7月1日星期五开始，新西兰的20家地区医管局（DHB）走入历史，国家的医疗卫生体系改由新西兰卫生局（Health NZ）和毛利卫生局（Māori Health Authority）来共同治理，两个领导层将如何协同合作？未来将呈现高效的双马拉车或矛盾重重的双头马车现象？让我们拭目以待！
医疗本来就是科学、伦理和人性的问题，医生面对着一位病人，其处置、用药是以病人的需求为第一优先考量，与病人的种族、身分、性别、年龄等无关。就医疗行为而言，任何有最大需要的人都应该得到适当的资源，设置两个卫生局是否将造成支离破碎的两级制度？工党政府是否正在创建一个基于种族的两级供资系统？
由于医护人员短缺、新冠疫情持续影响、冬季流感提前暴发，新西兰的医疗系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个人认为，这一波医疗改革并非脱离困境的及时良方！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政府应对医疗状况之道？
6月15日凌晨1点，一位50多岁的女士因头痛前往奥克兰南区Middlemore医院挂急诊，医生告知需要等待8小时后才能接受检查，她沮丧地离开医院。凌晨4点该女士被送回医院，因情况危急而立即插管，CT（电脑断层摄影）显示她的珠网膜下腔大量出血，最终因抢救不及而过世。
救命时机到底是怎么被贻误的？一位资深医师表示，当天晚上可能病人多、医护人员不足，候诊病人太多而无法立即处理。另外，经常有病人因一般性头痛、偏头痛就挂急诊，这位女士平时身体也很好，值班医生可能大意了。
做医生的还真是“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最担心的就是没有意料到最坏的情况。如果当时能在第一时间安排CT或核磁共振检查，这位女士有可能因为及时获得救治而保住性命。这位医生表示，新西兰医院对于CT或核磁共振检查的管控较严格，导致值班医师不愿意轻率使用这种仪器。
Middlemore医院是奥克兰南区的重点教学医院，按理说，医疗资源的配置应该属于最高级别。近日其急诊科曾经连续两个晚上接诊了超过420名病人（通常是300人）。有医生指出，这所医院已经进入了红色代码的“恐慌级别”状况。
根据RNZ电台报导，Manukau医管局为了减轻Middlemore医院急诊部门的压力，6月中旬动员了奥克兰南区的27家全科医生（家医）诊所，在周五晚间到周末加班看诊。医管局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周五晚和周末白天，每接待一位患者即支付诊所250纽币，周末晚间8-11点则为350纽币。
算算这一笔帐，如果一位医生一小时看诊四位患者，医管局就得支付这位医生1,000-1,400纽币，当然，这个费用是分配给诊所的，诊所得支付相关医护人员高于日常的加班费。额外增加了不少收入，医护人员就一定开心吗？不见得，很多医生和护理师抱怨，这个做法打乱了他们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如果整体医疗系统健全、Middlemore医院的医疗量能足够，医管局就不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医疗系统窘境，卫生部长Andrew Little表示：“由于多年的忽视和投资不足，卫生系统一直处于严重的压力之下。它并没有像任何人希望的那样子为病人或医务人员提供最好的服务。我们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扭转这些年来的忽视，这包括为卫生系统提供适当的资金，并改革那些妨碍其发挥最大作用的结构。还有更多工作要做，但是，扭转卫生系统的局面需要时间。”
近日有家医表示，到诊所的人虽然新冠检测呈阴性，却因为流感而“病得很严重”。这位医生说，医院面临的压力“极其令人担忧”。我的看法是，如果政府不从医学院扩招、经费挹注到医疗卫生人力部署等方面做出全盘规划和改善，有一天，你会发现新西兰的医疗体系也一样“病得很严重”。
检视新西兰的医生人力，欠缺巧妇则更加无以为炊！
最新公布的《The New Zealand Medical Workforce in 2021》，新西兰完成注册的在职医生人力状况如下表，表中“10万人口”指“每10万人拥有的医生人数”。IMGs是International Medical Graduate，这是“海外医学院毕业”医生的简称。
“每10万人拥有的医生人数”这一项，新西兰位居OECD国家的中位数，远低于北欧几个国家，略低于澳洲、德国，和法国相近，明显优于美国、英国、日本、加拿大、新加坡等许多国家。但是，新西兰的人口密度小，乡村和山区的幅员辽阔，医生需求量和人口密集或都会型国家不能相提并论。
上表显示，目前新西兰的“海外医学院毕业”医生占比高达41.2%，在OECD国家中居于高位前几名，其中来自亚洲或印太等地区需要通过《新西兰医师执照考试（NZREX）》者，绝大部分以移民身分在新西兰定居下来，对此地的医疗贡献颇大。
英国、爱尔兰、澳洲三个国家医学院毕业的在职医生，入境新西兰后不必再通过医师执照考试即可直接注册行医，过去几年，这一类紧急应聘而来的医生已经有数千人离境或回国，因此，试图以这种方式走出医生人力困境是不实际且不可持续的。
奥大医学院的领导层向媒体表示，最近几年在新西兰的新入职医生，国内医学院毕业和海外输入医生的比例大约是1比2，因此，要解决医生荒，增加本国医学院的毕业生人数是最好的方法，效果明显且符合成本效益。
问题是，先进国家的医学系招生名额都是由政府依评估核定，一则大学本身无法擅自增加录取名额，二则医学系扩招需要政府增加财政拨款，三则医学生毕业后的医院实习管道要畅通。只有执政者和卫生部长能彻底看清楚轻重缓急和应兴、应革、应改事务，新西兰的医疗才有美好的未来。
此表显示新西兰最近30年的医生人力变化，GP（全科医生或家医）比例降到了30年前的三分之二，乡村或偏远地区欠缺GP的情况更严重。薪酬差异使得专科医生的比例持续上升，专科医生又聚集在都会区，城乡的医疗待遇悬殊是必然的，但是，不少奥克兰市民对于医疗问题依然抱怨连连，尤其是流感旺季的急诊候诊时间太长。
新冠疫情延续暴露出新西兰医疗问题的冰山一角，医疗体系大变革又在此刻上路，是福是祸！？
香港、澳洲、新加坡正积极部署医生人力，新西兰呢？
2021年，担任香港行政会议成员的张姓议员呼吁，希望让海外优良医学院毕业的医生不必通过香港医师执业考试就能在香港行医，以纾缓公营医疗系统医生人力之不足。他指出，现时香港每千名市民只有1.9名医生，比新加坡的2.4低，即使香港本地医学系录取名额在2022年增至590个，这些医学生在8至10年之后才能独当一面，香港的医疗难以单靠本地医学系毕业生追上新加坡。
2019年的统计，澳洲的现职家庭医生中，海外医学院毕业的人数首次超过了本国医学院毕业者。目前每年加入澳洲医疗体系的海外医生约2,000位，依然不敷澳洲的医疗需求，这2,000名海外医生中一半是GP家庭医生，她/他们主要来自英国、爱尔兰、印度、中国、南非和菲律宾。澳洲的现行规定是，英国、美国、加拿大、爱尔兰、新西兰五个国家医学院毕业的海外医生，不必再经过医师执照考试，只要完成“临时注册”、“一年监督执业”后，即可申请“一般注册”资格在澳洲行医。
澳洲大学中的八大龙头在今年五月初发表联合声明，要求下一任政府增加联邦资助国内医学生名额，每年医学生招生名额增加1,000名，持续四年。新任的工党总理在还未胜选就已经承诺增加大学2万个联邦资助名额，实际将有多少名额拨给医学院尚未确定而已。这一份声明中还提出警告，依靠招聘海外医生来应对严重的劳动力短缺是不可持续的。
新加坡目前有三所大学设立了医学院，每年招收500名医学生。为了尽快补足医生人力，新加坡另外遴选了海外103所著名大学的医学系，其毕业生可以免试在新加坡的教学医院进行实习，或者经历一个预定的监管考核程序后，在新加坡取得医师执照和行医资格。新加坡要抢走我们的人才，是好消息吗？目前澳洲八大和新西兰奥大、Otago都在这103所大学的名单中。
新西兰该如何应对医生人力紧缺情况？除了增加奥大、Otago医学系招生名额，被叫停的Waikato大学医学院是否该重新评估？也别忘了，近百位通过NZREX的准医生还在等待PGY 1的分发实习呢！
作者简介：张老师，台湾师范大学生物系毕业，曾任教于台北师大附中。移居新西兰 24 年，他撰写本报教育专栏多年，曾经主持奥克兰中文电台的《优秀是教出来的》教育节目近 14 年。张老师持续关注全球教育大趋势，对学生的专业发展、素质培养、亲子关系、留学等问题有深厚的研究。他创办的《奥克兰教育中心》主要从事课辅、教育谘询规划、留学辅导等服务，至今已经有许多学生成功入读哈佛、耶鲁、普林斯顿、牛津、剑桥等世界名校。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最激烈的医学院录取竞争中，众多张老师的学生年年脱颖而出。张老师出版过《纽西兰的活泼教育》、《荷媚波光》等书，也是《张氏心理学辞典》中神经和内分泌生理学条目的原始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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