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八十四)
2021年12月15日 16:41本专栏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张书林先生,山东平度人,山东省作协会员,青岛市作协会员,平度市作协副主席,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自幼热爱文学。往来于奥克兰与齐鲁大地,致力于推广齐鲁文化艺术。
本专栏“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接上期《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八十三)》】
听到李云的喊声,未来得及擦脸,我跑到她身边,跪在母亲炕前,一只发抖的手去试探母亲昔日那温暖的鼻息。就在那一瞬间,我愣住了,泪如泉涌:一大家子风风雨雨走过了那么多艰辛的历程,日子刚刚有点转机,母亲一个人却毫无征兆地说走就走了。
我们都跪在母亲炕前,把脸埋在手掌里,低声啜泣起来。雷声已息,浓云依旧,闪电化作滂沱大雨,我们哭了很久。母亲走了,她走在那个寒风习习、没有星星的夜晚。她离开了我们,带走了我们对她所有的不舍和眷恋。母亲去世之前,常念叨着要等李云的孩子出世,她想象着自己的老年也能像其他老人那样一把老骨头了,还有个孙子承欢膝下。没想到她一直到死都没有盼到这一天,这也成为我们终生的遗憾。
母亲死后,我们做儿子的守灵三天,村委会也来了人,舅舅和李大哥一家帮我们按照当地风俗将母亲葬在离家六里多远的紫荆山坡上。考虑到三弟刚刚返回重庆上学,为了不耽误三弟的学业,我和李云商议暂时先不把消息告诉他。
真正开始告别的时候,记忆开始流淌。隔着花圈包裹着的骨灰盒,相视无言。物品,语言,回忆,在这方狭小的灵堂里交织出了母亲的一生。虽然突然,所幸安详,所幸漂泊一生的母亲终于能在桑梓之地安息九泉。不想说什么太过阑珊的话语,只想默默地送她一程。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摆渡人送母亲走过她的荒原,不知道母亲在跨过那条分界线之后会选择去到哪里。弟弟说,我们家的每一个孩子几乎都被母亲的大衿袄包过,不知道母亲去到那里可是依然穿着她的大衿袄。
下葬那天下了雨,像是老天设下的一个结界,出了村子,雨便渐渐地没有了。
我想,世间总是有很多爱,自始至终未见锋芒,却如时光一般生生不息,形影不离。
在母亲去世两个月之后,我把母亲去世的消息写信告诉了三弟,并告知他家里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学习。三弟在带着泪痕的回信中详细记述了与母亲的点点滴滴,表达了对母亲的怀念和深深的自责。三弟在信中虽然没有明确表述出责备我的意思,但透过他的文字,我还是能感受出自己当时的决定或许是欠妥的,没有与母亲做最后的道别成了三弟一生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1984年秋天是一个硕果累累的日子。李云怀孕了。当她神秘兮兮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就要当父亲了,我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要有自己的儿子了,我高兴地抱着她,一脸幸福地在院子里大跳大叫,可一想到腹中还有个柔柔嫩嫩的生命,那就是我和李云爱的结晶,我不敢再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温柔地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我笑也不是,激动也不是,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马上就要当爸爸了,我把耳朵傻乎乎地贴在李云的肚皮上,好奇地聆听生命的跃动。
李云看着我孩子气的样子,嗔怪道:“还这么小,怎么能听得到?瞧你,高兴成啥样子了?”
我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真是感叹生命的神奇伟大,我揽她入怀,感动地说:“云云,你真的太伟大了!我们张家有后了!你是我们家大功臣!”第二天清晨,我们带着这个好消息去祭奠母亲,从她坟前烧了纸,点了香,奠了酒,拔了草。
天空蓝蓝的,悠悠地飘过几朵白云,就像当年母亲脸上安详而温暖的微笑。
又过了几个月,李云肚子显孕了,实在不适合再在车间从事如此繁重的体力劳动。她终于答应辞职,于是,我帮她向厂子递交了辞呈,很顺利地办理了辞职手续。李云辞职后,家中所有开支花费都要由我来出,我心头的压力也很大,但我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因为我始终都能看到生活的希望。妻子有孕,伙食一定得跟上;我的小弟读初中、三弟刚上大学,这些都得花钱,平时我节衣缩食,有时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生活可想而知。
我还是保持着跟三弟每周至少一次的通信习惯。那时候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我习惯了等待弟弟的来信,那来自千里之外的问候与报喜成为我生活源源不断的慰藉和动力。想到在遥远的南国,三弟一个人孤零零外地求学,我经常把省下来的一块、两块和五块的钱夹在信件中邮寄给三弟,并叮嘱他不必太节约。
三弟深感不安,每次来信都先说钱已收到,实在用不到这么多钱,并嘱咐我下次不要再寄之类的话。给三弟寄过最大的金额是二十块钱,那次我业余时间干了点零活赚了这些钱,便一分不落地都给三弟寄过去,并在信里告知他金额。但下周三弟的来信中却说没有收到这笔钱。也许是邮差弄丢了,也许是三弟疏忽落在什么地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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