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八十九)
2022年2月2日 09:24本专栏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张书林先生,山东平度人,山东省作协会员,青岛市作协会员,平度市作协副主席,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自幼热爱文学。往来于奥克兰与齐鲁大地,致力于推广齐鲁文化艺术。
本专栏“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接上期《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八十八)》】
因为三弟是第四届高考的大学生,医院副院长亲自给三弟抽了血,做了检查。做完检查后,院长看着一脸苍白的三弟,对我三弟说:“你明天不用亲自来了,让你同学过来,从化验窗口给你拿化验单就行了。”
到了第二天,趁同学还在睡觉,三弟自己偷偷溜出来,等太阳升起,他来到医院领取化验结果。
三弟对窗口说了名字。
一个女大夫戴着眼镜,隔着窗户,头也不抬,问:你那同学没来?
三弟说:“没来,他让我帮他来拿。”
女大夫扶了扶眼镜,煞有介事地说:“化验结果当天就出来了,你那个同学病得很厉害啊!”
三弟心里咯噔一下子,但仍面不改色:“大夫,他是啥病?”
大夫接着说:“血癌。很厉害!”
三弟领着化验结果,轻飘飘地走出了医院。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忽然觉得重庆的阳光很刺眼。
这件事对三弟的打击很大。身在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长久以来的孤独、苦闷深深压抑着他,现在突然有医生告诉三弟得了不治之症,他觉得自己头顶的一片天空都垮了,眼前一片漆黑。
他漫无目的孤零零地走在异乡的山路上,落叶荡悠悠地落在地上,一动不动,随风翻卷着绿色的叶片,这就是死亡啊,不痛不痒,不喜不怒。他定睛看着一片绿色的落叶躺在脚边,那些昔日曾在叶片中流动的绿色如今也停滞了,凝固了。
三弟看得发呆,看得头晕目眩。他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靠在一棵树上坐下来。他闭上眼睛,感受身边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人生明明还没有开始,就要谢幕了?不甘心啊,真是心有不甘啊,这样想着,眼泪就顺着三弟瘦削的面颊流了下来。
他想起小时候在东北,陪同二哥在五彩斑斓的长白山上跳来跳去的岁月,那里回荡着他发自心底的人生誓言啊!只是,那片山还记得自己吗?
他又想起在平度,第一次见到舅舅时的情形。那是他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他第一次看到躲在舅母身后表兄妹一双双怯生生的来自同龄人的明澈而又熟悉的眼睛!
他想到自己的大哥、大姐、二哥、嫂子、小弟,所有的亲人都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他脸上一会儿笑着一会儿哭着,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忧伤还是快乐。
他也想起那些陌不相识的人温暖而关怀的目光,这些曾默默帮助过自己的人啊,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啊,自己也还没活够啊,但威严的老天怎么会管一个穷小子弱不禁风的呐喊呢,就像夏天的麦子,秋天的落叶,稍一成熟就被人们收割了,就被风吹散了。
他更想到母亲,母亲教他牙牙学语,母亲为他熬药,为他珍藏的那两个鸡蛋。他想起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受过那么多磨难,都能挺过来了,为什么日子眼看着好过一些,自己就得跟这个世界告别了呢?
自己缺席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三弟绝望极了,眼泪越流越多,地球照样有黑天白夜,照样有一年四季,自己匆匆来这世界上不留痕迹地走一遭,到底为了什么呢?
三弟最终还是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学校的老师,在老师一脸吃惊的表情中,他哭着说:“老师,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到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老师抱着三弟,哭着安慰他说:“书良,你是老师见过顶聪明的好学生,老师不相信这是真的,老师陪你去趟医院,看看能怎么治好,好不好?”
医院第一次的诊断结果绝对是百分之百正确、毋庸置疑的专家意见,连复查都没有复查,就建议三弟马上住院。老师说:“这样,书良学校这边先申请一笔救助,你先住院,我回学校给你家人发个电报,你不要担心!”
三弟抬着头说:“老师,电报就发五个字——‘弟病重,速来!’我二哥看了,他会过来找我的。字发多了,会太贵。”
我和小弟赶到医院,护士把我们带到三弟的病房,我可怜的三弟正挂着吊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看起来真是瘦了许多,我们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曾经活蹦乱跳的三弟,他脸上好看的双眼皮在昏黄的灯光下抖动着,看来他睡得并不安稳。
我们推了推三弟,三弟见我们来了,挣扎着坐起来,一句话还没有说,眼泪就开始流。
是心里埋怨为什么我们现在才到吗?
还是久盼的家人到来后的安慰?
我抱着他,他身子很轻很轻,瘦骨嶙峋的,好像一碰就碎了。我紧紧抱着他,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一样,在怦怦跃动。如果不是他苍白瘦削的面孔,不是这间冷冰冰的病房提醒,我很怀疑:眼前这个青年小伙子是一个病人?真的是我的三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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