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谈教育】再论“生命教育、学医、学做人”的人生课题！
2019年8月10日 09:43
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张老师（张云腾）
上周专栏《“生命教育”教人如何做人，学医之前，先学做人！》一文借着四个医学生之死抛出了几个议题，旨在提醒大家一起来省思“会读书的不会做事、会做事的不会做人”之偏颇现象。
“生命教育”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
生命教育是深奥的学术性、教育性课题吗？非也！升学挂帅的氛围中甚至有人质疑它的必要性。其实，人类很早就开始了生命教育，而且一直在做，只是不叫这个词而已。很多专家学者论述过生命教育，台湾认知神经科学暨教养专家洪兰教授说：“生命教育的核心是珍惜：珍惜光阴、珍惜资源、珍惜生命。”
洪教授指出，古人讲究勤俭，勤俭的实践就是珍惜且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礼运大同篇》的每一句话都是生命教育的精神。她认为当前生命教育最迫切要做的，是让年轻人怀抱生命的理想，这理想就是人生的目的。“我郑重地保证自己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我要保有对人类生命最高的敬畏”分别是医学生誓词中的第一、第四句，如果医学生时刻牢记披上白袍时的誓言，他（她）怎么可能轻率地结束别人的或自己的生命？
生命教育必须从实作中去体验，有了体验才会有感动，有了感动就能带来自发性的学习。因此，洪教授曾经带着儿子离开台湾去痲疯村做志工服务，看到小朋友将只剩下一寸的铅笔头绑上树枝继续使用，儿子深深后悔自己过去的浪费，心中的感动自然带来了思想和行为的改变。
从小学到大学的各级学校都开办“生命教育”课程，就一定能培养出珍惜资源、尊重生命的心态吗？不然！真正的生命教育来自孩子在日常生活中的潜移默化，它无法速成，因此，父母是孩子一生中最直接、影响最深远的生命教育导师，父母的言行和价值观都变成了生命教育的教材。
医学生的训练是一种从死到生的体验和心路历程，医学教育是非常深刻的生命教育，理应让医学生更加尊重生命、热爱生命才对。高雄医学大学四个医学生选择了结束自己或别人的生命，所持的理由都非常的浅薄、荒谬，要杜绝悲剧的重演，生命教育必须从小就落实于日常生活之中。
学习好的孩子就适合学医吗！不一定！
全球医学院的医学生都必须完成医学预科教育、基础临床整合课程、临床实习训练三个阶段才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医师。
美国斯坦福大学医学院教授Donald A. Barr在著名医学期刊《刺胳针（Lancet）》发表了一篇名为《医学的艺术（Art of Medicine）》研究报告，副标题是《科学的迷思：医学生的选择》。针对美国推动了100年以上的医学教育改革历程，他回顾医学院选择医学生时在条件及方法方面的演进。
Donald A. Barr发现在不同年代所做的医学教育研究有一个共通现象，根据医学生在大学预科教育期间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表现，加上医学院入学测验（MCAT）的科学成绩，可以预测医学生在医学院前段基础课程中的表现。但是，当医学生进入临床实习及住院医师训练时，许多基础课程成绩较好的医学生，他们的表现反而不如基础课程成绩平平的一群。
心理专家进一步分析研究后指出，基础课程成绩属于高分群的医学生，他们比较专注于学科的学习，导致兴趣比较狭窄，适应力也较差，甚至在沟通能力、人际关系方面往往不如基础学科低分群的医学生，性格上也出现了较为自私的现象。
因此，会读书、擅长考试的人不一定能成为好医生。在美国有“南部哈佛”之称的杜克大学（Duke）医学院，每年高达7000名大学成绩优异、MCAT高分的学生角逐不到150个医学生名额，医学院先筛选600～700位参加面试和进一步考核，目的就是要尽可能选出最适合当医生的人。
沟通能力、责任感、心地、品格、人生观、价值观等无法用考卷测试出来，这些人格特质却是成为好医师最重要的条件。台湾有一所大学医学系做过一份针对医学院申请学生的分析，六大指标的统计结果如下：学医动机不强或不良（65%）、学习态度不佳（56%）、服务热忱不够（67%）、人际沟通不良（71%）、成熟度不足（79%）、学习能力不足（33%）。基本上，敢于挑战医学院者通常是学习较好的学生，想到“人命关天”四个字，如果仅仅以考试成绩做为选拔医学生的依据，那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台大医学院内科教授黄瑞仁在《医者──披上白袍之前的14堂课》中指出，台湾的医学教育缺乏认识自我的课程，并不是每一位医学院毕业生的性格都适合当医生，对于不擅长沟通的人，选择医学研究、医疗经济、病理分析、临床教师等工作或许成就更大，当医生不是医学院毕业生的唯一出路。
有些孩子在数理方面的天分极高，多年后变成了天天看诊或做手术的临床医生，可惜啊！世界上不缺一个好医生，但是，这样的孩子如果走上研究之路，对人类的造福和贡献可能还更大呢！无论如何，成为一位好医生的先决条件是，他对于生命的意义、尊严和价值要有正确且深刻的体认。
理性沟通是上策！认识生命方才懂得做人！
上周专栏提及因医学院压力大、休学不成而跳楼的女孩，她在给二妹的短信中提到：“自己是坏女儿，不想成为拖累家人的废物。”其实，医学人生是一条漫长的路，休学一年就当成是沉淀自己、检视自己，让生命得到调养而得以再出发的间隙年（Gap Year），缓一年有那么严重吗？但愿她的医生父亲不曾以“坏女儿、废物”等残忍用词责骂女儿！任何情况下，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在言语和举止方面一定要互相尊重，切记！尊重是沟通的桥梁，指责、暴怒和冲动只会坏了事情。
每一个人除了学习与别人沟通，更应该学会与自己沟通。当我们面临着取舍与选择的时刻，要坦然面对并承认生命中的不完美。自杀的女医学生向妹妹抱怨“还要学习很多难以学以致用的东西”，她指的应该是哲学、普通社会学、生命伦理学、公民素养与社会、文化认知等人文课程，其实，这些通识课程可以培养一个人在生活与工作中的软实力。
医学院学生未来要从事站在第一线维护生命的工作，应该养成的核心能力包括人文素养、全球视野、专业能力、沟通技巧、领导才能、社会责任、国际竞争力等等，这位“凖实习医生”如果具备了上述核心能力，就拥有与自己做出良好沟通的能力，跳楼自杀惨剧应该是可以避免的事情。别忽略了！与自己沟通也是一门做人的学问。
在出生、死亡两个“事件”之间就是我们的人生，一生当中，我们个人的生命和他人的生命、群体密切关联，社会学者认为生命具有社会性或群体的关联性，因而形成了“社会性生命”。宗教学者进一步指出，“灵性生命”的存在不应该被忽视。以此而论，生命是以生理性生命、社会性生命和灵性生命的三种型式存在。站在生命教育的观点，冲动而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理性生命”并非个人的权利。
《漂鸟集（Stray Birds）》是印度诗圣、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泰戈尔众多作品中最动人的一部，这是一本探问生命、爱与自由的温暖诗集。泰戈尔面对苦难的态度是“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论及死亡，他说：“死亡像出生一样，都是属于生命的。走路须要提起脚来，但也须要放下脚去。”死亡本是生命的一部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哲学家说“人是向死的存在”。想自杀的人茫然无知的是，一个人不能鄙视自己的生命如鸿毛一般！
拥有荣华富贵与功名利禄绝非人生的极致，真正懂得做人的才是人间第一等人，“懂得做人”是一种智慧，是积累、修炼而得的人生功底，要“懂得做人”就要从“认识生命”开始。上周专栏中的四个医学生之死让我大声疾呼“学医之前先学做人”，其实，人生欲成就任何事情，都要先学做人。
【本文为最新增修之版本，原发表于2015年5月16日本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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