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究竟有多厉害，为何能肆虐全球？
2021年8月24日 13:36
新京报报道 德尔塔变异毒株引发的新冠疫情正席卷全球。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数据显示，德尔塔变异株的特殊感染性促使美国每日新增确诊病例数迅速增加，从6月日均10000例上下增加至8月1日后的日均10万例以上。
而且，德尔塔变异株逐渐成为传播主体。在7月的最后两周，美国所有的新冠肺炎病例中有80%~87%由德尔塔变异株引起，而6月初只有8%~14%。
在欧洲也出现了类似现象。
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欧洲在今年4月1日，形成了自新冠疫情发生以来的每日新增病例数第二个高峰(288158例)，到6月中旬形成一个谷底(每日新增病例数5万多例)，随后开始反弹，7月底开始每日新增病例数不低于15万例，自此，形成了一个深“V”状。
德国杜伊斯堡-埃森大学病毒研究所教授陆蒙吉告诉新京智库，德尔塔变异株由印度先传至英国，再向欧洲大陆传开。在德国，7月底8月初德尔塔变异株在该国迅速传开，并逐渐占据主要地位。8月第一周的统计显示，97%的新增确诊病例由德尔塔毒株感染引起。
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6月25日举行的新冠肺炎例行发布会上表示，德尔塔变异株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易传播的新冠病毒变异株，该变异株正在未接种疫苗的人群中迅速传播。随着一些国家放松公共卫生措施，全球范围内的病毒传播增多。
德尔塔变异株究竟有多厉害，缘何能够引发这么大的新疫情？
德尔塔席卷全球
除了美国、欧洲受德尔塔变异株的影响，更大范围的影响已经形成。
5月21日至6月19日，广州发生本土疫情，共计报告感染德尔塔变异株的新冠肺炎病例153例，其中146例确诊病例和7例无症状病例。
广州疫情结束后仅仅一个月，南京禄口机场发生本土疫情。由于诸多因素影响，此轮受德尔塔变异株影响形成的本土疫情蔓延至全国17个省份，新增确诊病例约2000例。这成为继2020年4月8日武汉“解封”以来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最多的一波疫情。
亚洲其他国家也受到德尔塔变异毒株疫情影响。以日本为例，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日本每日新增确诊病例数由6月下旬的1000多例呈直线上升趋势涨到8月中旬的20000多例，且新一轮峰值是上一轮峰值(5月中旬)的4~5倍。
据日本NHK电视台报道，该国8月18日新增确诊病例23917例，再次刷新疫情暴发以来新高，其中东京新增5386例、神奈川新增2021例、大阪新增2296例。疫情状况达到最严重“4级感染暴发”的都道府县，从前一周的31个增长至40个。
日本《朝日新闻》18日的报道称，日本的疫情峰值仍未到来，感染人数和重症患者数均不断上升，各地医疗资源愈发紧张，已有至少25个都道府县病床使用率超过50%，神奈川、冲绳等地已超过80%。
在大洋洲，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澳大利亚每日新增确诊病例数也从6月上旬的个位数快速上升至三位数，8月18日新增确诊病例数已达480例。
近半年未发生本土疫情的新西兰也不例外。新西兰总理杰辛达·阿德恩(Jacinda Ardern)宣布，全国从8月17日午夜进入最高疫情防控等级——四级响应模式，确诊病例居住和曾到访过的奥克兰和科罗曼德尔地区将实施7天后重新评估，全国其他地区将实施3天后重新评估。
阿德恩随后证实，首例确诊病例感染的是德尔塔变种病毒，并表示目前总共有5例确诊病例，都与最初的这名患者有关。
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新西兰8月19日新增确诊病例为20例，累计确诊病例2598例、累计死亡26人。新西兰统计局的数据显示，新西兰全国常住人口在2020年3月突破500万。
非洲亦不例外。肯尼亚总统府8月18日发布消息称，肯卫生部报告显示，由于民间未能严格遵守各项防疫措施，加上德尔塔变异毒株传播能力强的特点，该国多地感染新冠病毒人数增加。为遏制疫情进一步发展，肯尼亚总统乔莫·肯雅塔(Jomo Kenyatta)宣布，全国宵禁再延长60天，暂停包括政治集会、竞选活动等在内的公共集会60天。
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肯尼亚8月中旬形成了自4月中旬以来的又一个每日新增确诊病例高峰，约2000例。其间的4月至7月下旬，每日新增确诊病例均不超1000例，形成了一个谷底。
这只是一个缩影，德尔塔变异株正在席卷全球。世卫组织的数据显示，截至8月第三周，出现德尔塔变异株的国家和地区总数已增加至148个。
同时，全球累计确诊病例数呈加速增长趋势，从2019年底疫情开始的0例升至1亿例，耗时1年多；而从1亿例升至2亿例，仅用时190天。在过去7天累计新增确诊病例近450万例(截至美国东部时间8月20日17时)，从0到1000万例用时超半年，从9000万例到1亿例也只用时16天。
“罪魁祸首”德尔塔
据新华社报道，德尔塔毒株最早于2020年10月在印度被发现，起初被媒体称为“双突变”病毒。印度卫生和家庭福利部2021年3月底发布公报，由10个实验室组成的“印度新冠病毒基因组学联盟”在马哈拉施特拉邦采集的样本中发现，这种新的变异毒株可能导致免疫逃逸和传染性增强。
“起源”于印度的德尔塔变异株在当地也造成了重大疫情。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今年2月中下旬，印度每日新增确诊病例还是10000多例，但是3月开始逐渐增长，3月中旬以后进入直线上升通道，直至5月8日达到高峰的401078例，随后开始下降。8月中旬印度每日新增确诊病例也有30000多例，每日死亡人数在6月9日达到高峰，达4002人。
世界卫生组织首席科学家、印度儿科医生和临床科学家苏米娅·斯瓦米纳坦(Soumya Swaminathan)在2021年5月初表示，去年10月在印度首次发现的B.1.617.2变异株显然是印度疫情失控的一个影响因素。
斯瓦米纳坦也表示，印度出现的病例和死亡人数急剧增加，不能仅仅归咎于病毒变异，而是印度似乎放松了警惕，出现了“巨大的社会大规模集会”。许多印度人认为危机已经结束，放弃了戴口罩和其他保护措施，但病毒仍在悄悄地传播。
陆蒙吉亦认为，虽然德尔塔变异株在去年已经被发现，但印度今年5月份大规模的群体活动给予它扩散的机会，继而传播到英国，取代了原来在英国的阿尔法突变株，成为优势毒株。
截至今年5月上旬，世卫组织尚未将该变异株列入“忧虑变种”(variant of concern)的最终候选名单。直至5月31日，这一科学命名为B.1.617.2的变异株，被世卫组织命名为希腊字母δ(德尔塔)。
清华大学医学院教授、全球健康与传染病研究中心主任张林琦对新京智库表示，与新冠病毒其他变异株相比，德尔塔变异株的传播速度很快，并有一定的免疫逃逸功能。
这也得到了美国爱荷华大学斯坦利·佩尔曼的认同。斯坦利·佩尔曼的研究兴趣主要集中于呼吸道病毒，特别是呼吸道冠状病毒诱导的免疫应答、与宿主相互作用以及致病机制研究。他对新京智库说，到目前为止，最有说服力的数据表明，德尔塔变异株“比以前的(新冠病毒)变种更具传染性，并且也具有适度的免疫逃避性”特征。
国际相关研究团队的研究结果显示，德尔塔的传染数(R0)是6~8，阿尔法是2~3，也就是说前者的传播力是后者的两倍左右。
“这得到了业内人士的基本认可”，张林琦介绍称，也符合他们现在观察到的德尔塔变异株超强的感染和传播能力。但这种超强能力的生物学基础是什么？这是他们实验室正在日夜兼程地进行研究的重点。
“德尔塔变异株似乎是其中最具侵略性的一个”，陆蒙吉说。因为感染者可能会释放出带有更多病毒颗粒的气溶胶。
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也于8月初公开表示，德尔塔变异株在人体内的病毒载量比普通株高100倍，传播力更强；在身体内的潜伏期较短，1~3天就发病；在体内转阴的时间长达13~15天，远长于普通株的7~9天。由于感染者体内的德尔塔病毒载量高，传染性增强了。
“德尔塔+”及其“家族”
事实可能更复杂。
据报道，2021年3月29日，欧洲首次发现，德尔塔变异毒株也在发生变异。科学家称，此前印度报告的变异毒株“德尔塔”(B.1.617.2)进一步变异，形成了“德尔塔+”变种(AY.1)。
根据追踪新冠病毒序列的国际毒株联盟数据显示，印度的首个“德尔塔+”序列于4月4日被发现，随后在六个邦共发现了8个序列。但直到6月13日，其才正式进入公众视野之中。
此后，在全球共发现了156个“德尔塔+”序列。
为何德尔塔还不断变异出新的病毒序列？从事病原体进化研究的中山大学医学院教授施莽告诉新京智库，变异是正常现象，病毒的本质就是在不断变异。
某治疗性肿瘤疫苗研发公司的创始人龚笑海告诉新京智库，RNA病毒(冠状病毒属于RNA病毒)一旦出现，就会衍生出一个家族出来。就像流感，每个地方暴发的流感序列都不一样，每年也不一样。“RNA病毒一个比较大的特点就是，变异速度很快。”
印度裔科学家、麻省理工学院化学工程教授阿勒普·查克拉博蒂(Arup Chakraborty)在其联合撰写的《病毒、大流行及免疫力》一书中解释，RNA依赖的RNA聚合酶在复制病毒的RNA时犯错的概率很高。同样，逆转录酶将病毒RNA逆转录为DNA时，也常会犯错。
就“德尔塔+”而言，印度媒体报道称，其刺突蛋白有8个不同的突变，比“德尔塔”多了2个。其中一个新变体最早发现于南非。
一些科学家认为，这种突变再加上其“德尔塔”的其他特征，可能会使“德尔塔+”变种更具传染性，以及更具适应力以实现免疫逃逸。
更让人担心的是，“德尔塔+”还出现了一种D614G突变，使新冠病毒很容易与人类宿主细胞的ACE-2受体“锁定”。
世卫组织Covid-19技术负责人玛丽亚·范·科克霍夫(Maria Van Kerkhove)博士在7月30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德尔塔新冠病毒变种中有某些突变，例如，允许病毒更容易地黏附在细胞上。一些实验室研究表明，在一些模拟的人类气道系统中，德尔塔的复制增加了。”
新冠病毒的不断变异让一些科学家变得“悲观”。研究领域是冠状病毒和流行性呼吸道疾病的德国吕贝克大学分子医学研究所教授Rolf Hilgenfeld是其中之一。
Rolf Hilgenfeld告诉新京智库，这种流行病将在今后一段时间内继续存在。最终，该病毒将在人群中流行，这意味着它永远不会消失，但它将学会与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必须学会接受它。”
2020年1月，Rolf Hilgenfeld驰援武汉，希望与中国的研究人员合作进行两种药物的测试以期应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感染。Hilgenfeld因此被称为“德国白求恩”。
病毒在未接种疫苗人群中流行
牛津大学纳菲尔德人群健康系流行病学教授陈铮鸣告诉新京智库，虽然病毒在变，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包括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其实只是病毒表面的刺突蛋白跟人体细胞表面的ACE2(血管紧张素转化酶2)受体结合更完美、更快，性质还是病毒的刺突(由病毒蛋白组成)与细胞表面蛋白(被称为受体)结合。
还有的病毒在变异过程中消失。印度卡纳塔克邦基因组监测委员会成员、肿瘤学家Vishal Rao举例说，比如去年10月在印度检测到的B.1.617.3新冠病毒变异基因组，在今年5月已基本消失，因为它的5个S蛋白突变和其他基因上的9个突变，在面对“德尔塔”等其他变异时，不足以使其存活。
尽管德尔塔毒株自身也在不断变异，但“从临床上来说，这些新的变异株是否具有高致病性，还有待观察”，张林琦说，有些初步的研究结果显示，像贝塔株、伽马株和德尔塔变异株都有增加致病性的迹象，但还需大量样本的长期观察和判断。
美国疾控中心7月16日报告称，7天平均日增新冠肺炎病例数增加69.3%，住院人数增加35%。然而，相较之前的新冠病毒变种，现在还很难确定德尔塔是否会让患者病情更重。同样难以确定的是，德尔塔变异株是否只是在易感人群(感染基数大、疫苗接种率低、医疗压力大)中更易传播。
陆蒙吉介绍，尽管德国的每日新增病例还在增加，但并没有明显导致住院率的提高，这说明德尔塔变异株没有更强的致病率。同时，欧洲各国现有的数据显示，这种变异株不能逃避疫苗诱导的免疫，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提高疫苗接种率来控制传播。
英格兰公共卫生局5月22日报告称，研究人员分析4月5日~5月16日之间的数据发现，接种美国辉瑞制药有限公司和德国生物新技术公司联合研发的新冠疫苗第二剂两周后，防止感染德尔塔毒株后出现症状的有效率仍有88%。如果接种的是英国阿斯利康制药公司的疫苗，防止感染德尔塔毒株后出现症状的有效率也可达60%。
不过，摆在当下更严峻的现实是，大部分国家仍未普及接种疫苗。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8月17日，全球共接种了约45.44亿剂疫苗。换句话说，如果全球每人接种一剂，目前尚未全部接种完。
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8月18日举行的新冠肺炎例行发布会上表示，德尔塔变异株传播速度继续快于全球共同应对疫情的速度。目前低收入国家仅有2%的人口接种了新冠疫苗。
未建立起有效的免疫屏障，恰恰给了不断变异并有更强传播力的新冠病毒以传播空隙。美国疾控中心主任罗谢尔·瓦伦斯基(Rochelle Walensky)表示，病毒正在未接种疫苗的人群中广泛流行。
为此，谭德塞呼吁正计划接种第三针的国家暂停接种疫苗加强针，向尚未为其卫生工作者和风险群体接种疫苗的国家提供疫苗，这些国家目前正经历疫情高峰。
非医学干预措施也是必要且有效的。病毒学专家、暨南大学病原微生物研究院(广东省病毒学重点实验室)教授张其威对新京智库表示，不管病毒如何变异，它的传播方式是不会变的。因此，戴口罩、勤洗手仍然可以很好地预防变异和非变异病毒的感染，“室内人员密集场合，口罩必须要戴”。
国际相关研究团队的研究结果显示，德尔塔的传染数(R0)是6~8，阿尔法是2~3，也就是说前者的传播力是后者的两倍左右。
摆在当下更严峻的现实是，大部分国家仍未普及接种疫苗。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8月17日，全球共接种了约45.44亿剂疫苗。换句话说，如果全球每人接种一剂，目前尚未全部接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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