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一)
2020年3月19日 22:18本专栏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张书林先生,山东平度人,青岛市作协会员,平度市作协副主席,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自幼热爱文学。往来于奥克兰与齐鲁大地,致力于推广齐鲁文化艺术。
本专栏“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上篇·岁月钩沉
一、千里万里珠宝沟
一条极不规则、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裸露着褐黄色的土地,从一望无垠的枯白的原野之间穿插而过,蛇一样向远方逶迤延展。此时恰逢春寒,大部分积雪早已被寒风褪尽,只留下斑斑驳驳的雪渍覆盖着地面的边角及底下那些滋生暗长的生命。风霜扑面,寒风刺骨,漫岗遍野一片灰白,像一团弥散的浓烟。远处,云霞从重重叠叠的黑夜中慢慢浮上了颜色,渐渐变得妖冶艳丽,姹紫嫣红,宛若朵朵盛开的玫瑰。一座座破败顽强的小岗楼隐现在树影里,它们沉默着,窥探着,等待着。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墨绿色的天空渐渐恢复了单纯,惨白的星星追随着黑夜逃远了。
顺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远远地,你会看到在这片岑寂的原野上,似乎有一排暗影在慢慢移动。随着太阳冉冉升起、黑夜慢慢消逝,我们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些移动的暗影正是一些赶路的人群。
一群群衣衫褴褛的老百姓组成了这支赶路的大部队,他们拖家带口,向远方沉默而又疲惫地走着。他们当中有些人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几件度冬的棉衣和几小袋赶路食用的地瓜干,他们坚定执着的眼神闪耀着希望的火焰;有的仅用一个扁担挑着简单的行李,一个人跟着队伍向前迷茫而失落地走着,显得孤独而落寞。狂风撕破了他们的外衣,露出内里深处的短夹袄,一绺绺灰褐色细长的棉条流苏似的随风飘荡。这些是一群舍离故土、不远千里万里去闯关东的人们,此时,他们正赶往第一站——烟台码头。
一路远走,他们的脑海中都闪现着老家街角巷道的美丽传说——在故土之外,有那么一片神奇富饶的黑土地,美丽得像童话,抽象得像梦境。那里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松林,有簇拥抱团生长、味道鲜美的榛蘑,还有每天清晨来叩你家大门的野兔和傻狍子。更别提那条宽阔而美丽的松花江了,江水清澈而甘甜,养育了沿江两岸多少老百姓啊。据说,在江畔,真是捧一捧水就有鱼儿乱窜哦!不信你听——
我的家在东北,
松花江上啊。
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
他们大多相信:那儿或许能够接纳他们,或许能够让他们有条生路。
在这支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有一支队伍从平度南关村出发,他们是走到半路与大部队会聚到一起的。这一行人看起来年龄差距很大,有在母亲怀中呱呱而泣的婴儿,一张干巴憋屈的小脸冻得跟胡萝卜似的通红,细小的鼻翼微微翕动,像可怜的命悬一线的小畜;稍微大点的孩童覆在箩筐的衣物下面,孩子们借着东方的曦光,露出小小的脑袋,滴溜溜地打量着身边的人,看是否换了新面孔。满头银霜的老妪,脸色沉重而悲戚,他们拄着拐杖,慢慢地跟随队伍蹒跚前行。他们既害怕倒下,一旦倒下,冰天雪地里或许就再也起不来了,那些遥远的亲人还在渴盼着他们的来信呢;可他们又渴望倒下,一把老骨头了,倒下或许还能舒坦些。这一行人一路吃了很多苦:他们大多目不识丁,饿了就沿村找几户人家乞讨点吃食,风餐露宿,走走停停。
没人知道他们走了多少日夜,走过了多少村子,绕了多少路,也没人知道这一路究竟有多少人掉队,因为大人们往往不大忍心去在意这些。
这支队伍走过山坡、草地、大河、石桥……他们往前走着,走过不知多少日出月落了,好像赶路就是他们的命运。等到了山东烟台,再从山东烟台出海,漂到大连,从现在的旅顺、金州海岸上岸,然后再一路北上去寻找心目中那片神圣而肥沃的土地。在“闯关东”的过程中,烟台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站。大多数人是从烟台码头坐轮船到大连,那时是烧煤的轮船,一路晃晃荡荡、飘飘摇摇,像极了水面上的浮萍。
人群中也有怀抱孩子的妇女,他们的丈夫却没有像最初一样跟在自己身边,怀中的孩童甚是可怜,他们哀伤地望着无尽无际的大海和远方茫茫的雾气,脸上挂着找不到方向的愁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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