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七)
2020年4月30日 11:26本专栏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张书林先生,山东平度人,青岛市作协会员,平度市作协副主席,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自幼热爱文学。往来于奥克兰与齐鲁大地,致力于推广齐鲁文化艺术。
本专栏“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接上期《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六)》】
父亲的噩耗传来是在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那天晚上很安静,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我们吃完晚饭正准备睡觉,母亲照例给父亲留好饭。她收拾完家务,还不忘缝补我们的衣服。昏黄的煤油灯,光线很暗,可母亲头顶一缕白头发却分外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迷瞪中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打破了夜的静,接着我家传来剧烈的晃门声和喊叫声:“开门!开门,快开门!”
母亲一边应着“来啦,来啦”,一边出门去拉屋门闩,还未等母亲站定,她一眼就瞥见两个矿工抬着一个木头板,父亲在木板上躺着,此时他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他身上的衣服都烂了,但他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和狰狞的表情;若不是那些殷红的鲜血提醒着,谁都可能会觉得父亲是睡着了。
母亲怔怔地走过去,握了一下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冰凉冰凉。母亲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哀呼一声,哭着喊着使劲摇晃父亲的身子,拼命捶打父亲的胸膛,企图唤醒这个男人;可父亲没有回应。她一下子蹲坐在地上,两只流泪的眼睛绝望地看着一动不动的父亲,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离她远去了,这个自己那么深爱的男人,以后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睁眼深情地看自己了。
听到母亲锥心尖利的哭喊声,三弟和我们几个孩子都赶紧跑到门口,我们看到了父亲,也看到了绝望的母亲,感到母亲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我们跪在母亲身旁,围着父亲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哭着。大哥泪流满面:“爹,你快醒一醒啊,快醒一醒,家里还给您留着饭呀!”
来人有些不忍,一个年龄稍大点的矿工别过脸,小声地说:“今天井塌了,张师傅为了救我们,被砸到井下了,等医生赶到的时候,他……他就不行了……大妹子,您要节哀啊!”
母亲仍旧难以置信,呼天抢地地大哭:“我不要节哀,我只要孩子他爹啊!他爹啊,你快醒醒吧,你看看你的孩子,看看我们吧!”母亲趴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她的身子一起一伏,泣不成声,“他爹啊,我求你把我也带走吧!一起带走吧!你醒醒啊,他爹啊!你还没吃一口饭就走了啊,天杀的啊!他爹啊,你起来看看我啊,把我一起带走吧……”
母亲的哭声回荡在珠宝沟的上空,惊动了左邻右舍。听到我家出事,邻居们陆陆续续赶过来。看到家里大的、小的啜泣连连,年纪大的老人也跟着陪了许多眼泪,跟母亲要好的几个小媳妇也于心不忍,过来一边拉母亲起身,一边劝她别太伤心,可母亲始终伏在父亲身边哭着不起来。几个汉子看到这一幕,沉默地出门抽一根烟。有几个办事利落的近邻大婶过来,指挥几个汉子用木板钉了口简单的棺材。夜深了,哭声渐渐小了,人也渐渐地散了,村里,除了几只狗不远不近的吠叫声,这个世界再无任何回应。
夜里,母亲一直守在父亲的尸体旁默默流泪。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我总以为是父亲偷了个懒,躺在板上睡觉,要等到天亮才会醒的。当我跪在父亲身旁,一声一声地叫爹,爹不应声;于是我又一声一声地叫娘,想让娘叫醒爹,可娘只静静地流泪。最后,母亲不流泪了,她站起来下了一碗清水面,又特意煮了一碗杀猪菜,放在父亲身边,深情地看着父亲,说:“他爹啊,吃饱了再走吧!”
三弟担忧地看着母亲,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可他不哭了。他跟着母亲走出院子,母亲回过头悲恸地说:“儿啊,你爹要走了啊,你爹还没洗把脸啊,咱去河上打点水,让你爹洗把脸再上路啊!”于是,大哥和三弟陪着我母亲去河里打了一桶水。
回来,母亲用早上准备好的柴火把水给烧温了,一切还像父亲活着时的样子。
母亲习惯把手伸到水里试了试水温,热热乎乎正合适。可当母亲端起木盆,她突然掩面痛哭。三弟跑到母亲身边,说:“娘,别哭了,娘!”娘低头看了看三弟,忙擦把眼泪,宽慰说:“娘听你的,娘不哭了啊,不哭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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