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十一)
2020年5月27日 11:19本专栏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张书林先生,山东平度人,青岛市作协会员,平度市作协副主席,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自幼热爱文学。往来于奥克兰与齐鲁大地,致力于推广齐鲁文化艺术。
本专栏“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接上期《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十)》】
当年在东北有一部分上面长着野草和小树,稍一开垦即可耕种的土地,人们管这里称为“小片儿荒”,我和三弟在冬天上山砍柴时发现山上有几亩“小片儿荒”,我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母亲。后山上的农田外围被高大的柞树林围了一个圈,土是肥沃的黑土。当时村里没有心思和精力去开垦这些土地,良田久而不耕,导致里面的野草丛生,人一进去直接找不到人,于是,“小片儿荒”真正“荒了”。多少年了,“小片儿荒”就这样被世界冷漠着,而“小片儿荒”也冷漠地看着这片连绵不绝的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片冷漠的荒地,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是多年后,政府鼓励开垦的“北大荒”。
冬去春来,四月,松花江面上的冰层已完全融化,天渐渐暖和了,山上的花儿开了又败了。一连几天,我留意到母亲都有些反常。这几天,她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唉声叹气,一会儿绝望地耷拉脑袋,一会儿眼神中又散发着充满希冀的、热切的光芒。最后,她终于抱定了主意,像想通了似的,释然地笑了。
她先悄悄从米缸里打扫了一些玉米粒,一颗一颗摆在用破砖头、木板搭的阳台上,那些玉米粒看起来更饱满结实,黄灿灿的就像一个个溜圆发光发亮的小金豆。她做这事儿时以为没人看见,其实我和三弟很早就知道了。我们看到母亲把这些小金豆晒一会儿就装起来,等到太阳西斜家家户户忙着做饭时再拿出来,好像看着这些饱胀的玉米粒人就能吃饱似的。
我和三弟都以为她要给我们做玉米粥,可奇怪的是一连几天都不见有动静。
月明星稀,我和三弟才刚睡下就被母亲叫醒了,她让我们穿上外套说要我们一起去后山,并示意我们不要声张,不要吵醒小弟弟。窸窸窣窣间,睡在母亲身旁向来睡眠很浅的四弟翻了个身,他小声喃喃两句,母亲轻拍他弱小稚嫩的后背,四弟很快又睡着了。我们摸黑来到院子,纳闷母亲怎么不点灯,反而让我拿着镐头,让三弟扛着锄头,她自己呢,左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兜,右手提着一个大铁桶。这是要去后山做什么?母亲用手指在嘴唇上“嘘”了一下,趁着缥缈的夜色,我们做贼似的沉默地出了家门。
三弟跟在母亲身后,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的脚步像自己的心情一样轻快爽朗。我睡眼惺忪地跟在三弟身后,走在那条通往后山的“秘密”捷径,这条小径最初还是我和三弟发现的。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这条小路,这条路掩映在荒草中,路中间还稀稀拉拉地隔一段距离长一丛野草。秋末的露水打湿了我们裤脚,在路途中,我的鼻子有些发痒,我赶紧用双手捂住鼻子和嘴巴,但这也没能阻挡住喷嚏的步伐。等我闷声闷气的喷嚏一出,母亲急忙停下来,返身赶忙捂住我的嘴,弟弟也将右手食指放到嘴唇的中间,做出“嘘”的动作。我们等了一阵儿,除了虫儿偶尔响起几声长鸣,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抬头看看母亲关爱又害怕的神色,眼泪憋出来了。
我们终于溜到了后山的“小片儿荒”。看着一望无际长势正欢的杂草,母亲尽量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和兴奋,轻声说:“孩子们,我们刨一块地吧,把地里种上粮食,我们就不会饿死了!看,我们现在种上玉米,等到冬天我们就有可劲造的玉米吃了!”
我觉着自己一下子清醒了,原来母亲一连几天都是在准备这件关乎生死的大事!
快乐是可以传染的,我们的内心受到母亲情绪的感染,简直都要叫出声来!但我们谁都不敢声张,因为我们很清楚,我们生来就该有劳动的权利。现在我们在母亲的带领下,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享有劳动的特权,小小的心儿满是自豪和快乐!
一想到又甜又香黄灿灿的玉米,我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干劲十足。我们每个人都干得特别认真,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特别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劳动机会。我干脆脱了小棉袄,拿着镐头甩开膀子一下一下开荒刨地。那真是又硬又厚实的土地,坡地久未垦殖,每一片土地都硬得像石头。母亲让我隔开一段距离刨一个坑,我每刨一个坑,弟弟跟在我身后用锄头将坑里面的石头掘出来,把泥土来回扒拉松软,母亲弯着腰从布兜里面取出一颗玉米种子,朝坑里面小心翼翼地点上,又用脚后跟扒拉一层薄土埋上。母亲把布兜里所有的种子都种上。整个过程,我们都种得那么小心紧张,又那么认真庄重,仿佛我们不是在种地,而是在种我们整个世界。
(待续)
注:本专栏为张书林先生供稿,欢迎转发分享;但严禁复制等未经授权的非法使用。违反上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使用授权请联系[email protected]。
chineseherald.co.nz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责编:Soph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