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先驱报中文网 Kenny 报道 2005年，华为进入新西兰市场。

此后的14年，华为帮助本地三大电信商（Spark、Vodafone和2degrees）架设了3G和4G网络；新西兰政府推出的UFB宽带计划中，30%使用了华为技术；根据华为新西兰副总裁Andrew Bowater的说法，华为在新西兰约有150名员工，每年创收7500万纽币，是新西兰迈进信息时代的重要助力。

正因为如此，Bowater说去年底政府通信安全局（GCSB）突然宣布否决华为参与建设5G网络的决定让人“措手不及”（blind-sided）。5月6日在中国商业峰会上，Bowater说该决定是基于地缘政治而非技术安全，暗示新西兰屈从于美国的政治压力。他甚至进一步透露，说拥有最终决定权的GCSB部长在最近半年内都没有与华为会面。

在华为供职6年的Andrew Bowater说：“华为值得更好、更公平和更透明的对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

TICSA迷宫

尽管“GCSB部长拒见华为”已经见诸新西兰媒体的报道，但根据新西兰法律，华为确实没有太多回旋空间。

在新西兰，决定华为命运的法律框架是《2013年电信拦截能力和安全法案》（TICSA）。根据这部法律，新西兰政府无法也无权封杀华为——因为与政府直接打交道的是电信商（如Spark）而非电信技术供应商（华为）。

在收到电信商的网络升级申请后，GCSB负责审查方案是否符合新西兰的国家安全和国家利益，并且提出一些安全性问题。电信商可以选择要么撤销申请，要么与GCSB合作解决问题然后重新申请。理论上，电信公司可以在任何环节对GCSB的决定无限上诉，直到主管部长作出最终决定，但整个过程是封闭的，只发生在电信公司和GCSB之间。作为技术支持的华为，哪怕事实上处在暴风眼中心，在法律上也没有“插足”的余地。

这就是为什么从新西兰总理到GCSB部长，都在澄清华为没有出局的原因——因为GCSB不直接对华为说不。但法律上没有出局，并不意味着事实上还在局内。目前有权限接触评估报告的除GCSB外只有Spark高层，但有合理迹象表明，GCSB的所谓“重大国家安全风险”是针对华为公司本身，而非华为的某项技术。

比如，GCSB没有与Spark闭门磋商，而是在审查初期就选择以新闻稿的形式宣布；又比如，Spark在GCSB宣布后没有立即上诉，而是发表股市声明说会研究对策。这些都指向一个猜测：引起“重大国家安全风险”担忧的是华为作为一家中国公司的背景，而非华为存在任何可讨论的技术安全问题。正因为不是技术问题，所以GCSB无需与华为就技术层面展开对话；正因为不是技术问题，所以Spark也无从上诉。根据《先驱报》获得的消息，Spark已经在考虑与爱立信和思科合作新的5G项目，可见新西兰政府不需要封杀华为，就已经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为这一切提供法律保护的是TICSA，它让GCSB在面对华为追问具体安全风险是什么时，可以保持沉默；它也让GCSB部长Andrew Little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与华为接触是“不合适的”。华为被缺席审判，并且整个过程毫无申诉途径；它希望获得“更好、更公平和更透明的对待”，但TICSA可以毫无烟火气的说不。这部法律就像《荷马史诗》里的米诺斯迷宫，将政治思维这只牛头怪隐藏在迷宫的最深处，构建了关于“国家安全风险”的条条岔路口。

中国“原罪”

GCSB总干事Andrew Hampton曾经向新西兰国会作证，称他关于Spark方案的决定是基于TICSA，而不是因为受到“五眼”联盟或任何合作伙伴的压力。问题是，决定的背后是人，人会受到各种舆论左右，而“因为华为是中国公司，所以华为不安全”恰恰是由美国主导的舆论战的核心内容。

今年3月华为起诉美国政府，华为轮值董事长郭平曾表示：“美国国会一直未能提供任何证据支持其对华为产品的限制。”国际电信联盟（ITU）也表示，没看到任何证据能证明美国对华为的指控。英国国家网络安全中心发表报告称，既没有发现华为产品存在帮助中国政府进行间谍活动的后门，也没有建议英国把华为排除在5G通信网络建设之外。事实上，缺少后门证据这一“实锤”，已经成为美国发起的“围剿”华为行动失败的阿喀琉斯之踵，让美国在说服盟友弃用华为上接连碰壁，甚至就像华为总裁任正非说的、变成了给华为做“免费宣传”。

“假如中国政府提出（情报）要求，公司按照法律就必须这样做，而公司是受政府控制的，这本身就是证据。”共和党议员Marco Rubio的观点代表了美国的一种主流逻辑，即作为一家中国公司，华为身上背负着原罪，需要不断证明“没有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但这种逻辑在违反经济理性的情况下越来越显得荒谬：以华为在电信设备市场的领先地位，安装后门成本极高、风险极大，一旦出事声誉尽毁，对一家想在全球市场取得成功的企业来说，是完全不符合其利益的。2018年美国思科（Cisco）路由器上共发现9起关于后门的报告，但没有一个国家的政府降低到美国政府的逻辑水平，要求思科解释跟美国国家安全局的关系——哪怕该关系已经被斯诺登和棱镜门所证实。

在新西兰，华为没有回避自己的中国属性。作为一名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kiwi白人，Andrew Bowater表示：“我们很骄傲是一家中国公司”。他说任何决定都不应该根据一家公司的总部所在地作出；去年当GCSB没有具体理由就否决Spark提交的华为方案后，有华为员工直接落泪了。

最新进展

为了修补中新关系出现的裂痕，4月新西兰总理Jacinda Ardern在访华时曾表示，希望向中国介绍新西兰在华为决定上“所遵循的程序、所处的位置和一些误解”。她得到的回应是：“新西兰方面应为中国企业提供公平、公正、非歧视的营商环境。”

在中国商业峰会上，中国驻新西兰大使吴玺也表示：“我们希望所有在新西兰经营的中国企业都得到公平、透明和公正的对待。”

坦白说，作为一个连续三年被评为全球最适宜经商的国家，新西兰对华为选择“雾里看花”的态度让人费解！

Bowater介绍说，考虑到5G的敏感性，华为已经主动放弃承建新西兰5G网络的核心网（Core Network，CN），只会提供无线电接入网（Radio Access Network, RAN）服务。他说在奥克兰的5G实验室，华为已经证明RAN网可以完全和CN网剥离——后者被认为是最关键和最容易被入侵的部分。

他呼吁GCSB部长与华为会面。但到目前为止，GCSB仍没有做出回应。

截止今年4月，华为在全球已经签署40份5G商业合同。

【注：米诺斯迷宫出现在《荷马史诗》中，讲述雅典王子忒修斯凭借一团线球和一炳魔剑，用线球记录来时的路，最终杀死牛首人身的迷宫怪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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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鸮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