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狮子温

先讲个暖场笑话哈

“晚上十点多，从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咆哮声：“什么关系？啊！什么关系？！你说呀？到底什么关系？”

我那颗八卦的心疯狂的跳跃起来，趴到窗户上支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女人继续气愤地喊到：“互为相反数啊！？！%￥#＆*。。。”

我默默地关上了窗户。。。”

所以，如果你也有一颗旺盛的八卦之心，以为题目中的“三角关系”是那样的三角关系的话，嘻嘻，你可以默默地关上窗户了----

然后----再默默地打开。恭喜你！坚持看到这句转折，是的，我讲的“三角关系”里，也会包含你想听的三角关系滴，HiaHiaHiaHia~~~~

正文

这篇文章的写作初衷是配合我们读书帮正读的哈佛公开课最受欢迎的《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作者桑德尔）和与之有关联的小说《罗坎村》（作者袁劲梅）。一个是严肃艰深的哲学著作，一个是文思活泼的有趣小说，以我往常之个性，必然是先看小说的。可是每天看着群里大家深刻热烈的交流，很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于是居然就硬生生忍住了看小说的冲动，认认真真开始阅读出生以来的第一本哲学著作。

每天在导读大哥提纲挈领的问题和总结中，好容易艰辛完成了哲学书的处女读，决定奉导读大哥之命，写写读后感。（咦？导读大哥怎么听着跟“带头大哥”似的？一想到天龙八部里玄慈那个渣僧，就觉得还是不要用这个词来侮辱一身正气的导读了，还是叫道长吧。）

根据道长的总结，公正的框架其实是由如下三角组成的：

1. 个性自由

2. 德性共同善

3. 整体利益

这三角关系的张力维持和动态平衡其实就是各种制度和关系中最为玄妙和莫测的部分，而各种意识形态之争、党派之斗甚至具体到每个团体、每个家庭、每双情侣、每对亲子的矛盾与冲突，往往也来源于对“三角哪个部分应该更突出”的不同见解和坚持。

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公正，却往往不是忽视了公正三个角的独立特质，就是轻视了这三个角之间辩证的互动互通和互相影响，更容易低估自由和利益博弈平衡的可能性。

即便是我们已经努力思辨，尽最大可能多想深想，却往往会在百转千回万思量后，忘记了“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是不能用此刻的价值观，去评价彼时的那人那事了。

还是拿我喜欢的小说《罗坎村》说事吧，这个女作家文思大开大合，笔墨俏皮犀利，委实算个妙人儿。故事很简单，但深度、格局和中西文化对比实在是一般女性作者很难达到的思维高度。

小说开篇第一句就是罗尔斯《正义论》中有关正义的定义——“正义是社会制度的最高美德，就好像真理是思想体系的最高美德。正义是灵魂的需要和要求。”正在我苦苦思索正义命题是否严谨之时（最近被《公正》这书各种不同观点的矛盾思辨弄得只要看见定义性句子就会忍不住质疑其是否严谨了），作者直接笔锋一荡，跳到了一个发生在美国华人家庭的“虐童案”，将西方陪审团结论和中国宗法社会传统的“罗坎村断案模式”相比较，一步步引出中西文化有关司法公正、伦理公正、社会公正等诸多命题。

在这一个个充满争论甚至无解的问题中，各种小情节还会引发出许多和每个成年女性休戚相关的矛盾和思考：和伴侣的关系、和前任的关系、孩子的教育、爱情的无奈、现实的苟且和远方的诗意……

每个问题都是那么地纠结：在现实条件和功利主义的考量下，你的三角关系应该向A角倾斜，可在纯粹道德和内心向往里，你其实更想奔着B角扬长而去，但若是为了大小团体的共同善，也许C角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你，到底应该选ABC哪个角？

就拿男女之情来说吧。书中的女主因为不满配偶的小气和野心经常争吵，最后终于过不下去，离婚之后带着孩子远走美国，过着自己希望的诗意而自由的生活。而一心钻营仕途的前夫，在国内终于升官发财并娶妻生子之后，因为不满女主对孩子自由放养的教育模式，为了给自己儿子找个符合中国传统教育理念“尽职尽责”的继父，千方百计找到女主青梅竹马的发小，试图撮合两人。

在过往婚姻中备受伤害的女主，孤寂多年之后自然是希望关爱和温暖的，她和发小又同在罗坎村长大，俩人是一起打架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看过母猪交配的铁杆交情。所以在所有人甚至对女主颇有想法的其他男人眼里，这种不会伤害不会背叛的友情发展成为婚姻，应该最是稳定温暖不过。

可是女主的选择呢？

在经过最初的摇摆之后，她发现青梅竹马虽然留过洋在美国做过多年研究员，却终究难脱罗坎村那七座牌坊刻进每个罗坎人心中的影子-----在这个男人的心中，是有着矛盾和撕裂的：他和女主一样，一肚子墨水，身处两种文化，对哪一种文化都难以全身心地认同，既希望走出复杂的社会伦理和江湖陷阱的乡土文化，追求单纯的正义和公平以及简单朴实的亲密关系，但又对西方复杂的公平和民主制度在文化深处有着水土不服的困惑和彷徨。

这就像走出原始丛林的猴子，我们羡慕大草原上人类直立行走的潇洒，于是宁可后肢超重负累也要勉力前行，却在太阳明晃晃升起的那一刻，从河中溪水、从草上露珠的倒影里，我们无奈地发现：自己背后的那条猴子尾巴，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掉，藏不了的。

这时，有些猴子选择了羞愧地拖着尾巴，带着深深无奈和一丝遗憾再次返回丛林，而有些猴子却勇敢地看着露珠中那个有尾巴的自己，向着前方人类的脚印大步前行---因为这只猴子相信：即使自己终身都无法脱去历史的尾巴，但她的儿子、孙子、重孙，总有一天，会慢慢褪去那条影响前行的尾巴，真真正正作为一个独立行走的人，而不是谁的孩子、谁的伴侣，谁的父母，轻装前行！

我极喜欢女主在文章快结尾时候的一段话，摘抄下来：

“我的前夫和我的前情人对我挥手告别。我看着这两个男人站在一起，都穿着西装，一个深蓝，一个藏青；都戴着领带，一个紫红，一个酱红；都挺着肚子，一个挺着地球哥哥，一个挺着个地球妹妹。他们俩，一个不是坏人，一个是好人。他们是两棵水稻，两株玉米，两栋宿舍楼，两个眼睛向上的官人。他们是兄弟，是亲戚，他们长得很像，在没有闹分家的时候，他们团结得像一个人。他们可以选择在哪儿挖运河，在哪儿盖高楼，他们甚至可以选择把自己的家乡拆了卖了，但轮到选择按什么方式活着的时候，他们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只有罗坎式。能把猪场改为幼儿园是非常伟大的事，可要改教孩子怎么活和为什么活，才是改到了骨髓，那才艰巨。改外貌总是容易的，改骨髓难。”

“也许，我想爱的那个男人其实是不存在的。这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的错。我要这个男人吃中国饭，说中国话，懂中国诗文，为中国的事儿飞马扬刀，最好还要懂林妹妹耍小性子，却不活在中国那种说不清道不白的人际关系里。是是非非一出来，他就举着正义大旗，在人头顶上哗啦啦舞。就是贾宝玉站在这里，也不合格呀。

但我情愿没有，也不能放弃理想，否则，连有的希望也没有了。 ”

看到“但我情愿没有，也不能放弃理想”的时候，正在吃饭的我一激动连筷子都掉桌上了：这就是我妥妥帖帖的全部心声啊！这个作者，怎么可以这么懂我？

是的，她懂我，仿佛是镜中对面而立的另一个自己---她看着我，用文字一下下敲出属于我们的白描：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成哲学家，我倒情愿活成个诗人。如果我有一半得是野兽，我就让脖子以下变成美女蛇或者狐狸精，但头脑一定留给上帝，让他随便塞进来一些智慧。做女人也许应该连头也变成美女蛇，我的问题就是保留了头。这样的坏处是：让男人受不了；好处是：在对待法律的问题上，我头脑清醒。”

作为一个社会的人，相信每个人都是渴望有美好的亲情、爱情、友情，可是，如果为了一份感情的和谐，让你割肉也许你还愿意，可让你剔骨呢？你还要不要用那个自由独立的我，去换一个暂时温暖给你依靠的家？

其实人生很多时候都会进入这种两难境地的，能同时得到鱼和熊掌的人，除了有超高的能力和智慧，还要有足够好的运气。这个世间，不过是一场众生修炼的天地熔炉，前进有前进的艰辛和梦想，止步有止步的安心与彷徨，就连后退，也会有后退的获得与失望：

就像公正的那个三角----如果世间真有那个虚无缥缈的无知之幕，选择纯粹的道德、一切以人为目的，我们既轻松又高尚；如果我们真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选择纯粹的个性与自由，我们既独特又飞扬；可是偏偏有社会、有亲友、有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关系，如果能够彻底削去自己的所有棱角，在各种关系节点上左右借力、上下逢源，便如女主的前夫一般，无疑会在最大程度上获取利益，乃至帮到别人。问题是：这样一个面目模糊，毫无个性的自己，为了“利”字而活，真会是你想要的么？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最近友情客串了一个网站的在线交流后，一夜之间多出几十个加我的陌生人，他们会拿各种各样的困惑来咨询我，其实中心思想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现在的生活不如意，想改变吧又怕还不如现在，我家情况巴拉巴拉巴拉，那么请你告诉我，我是应该安于现状还是应该大胆改变？

每当这时，我都忍不住毫不客气地提醒：如果你真能安于现状，会大半夜找我倾诉各种苦恼么？能烦心到找一个陌生人求教，那你能用现状的那点儿蝇头小利支撑未来人生的多少年？他们真正缺的，根本不是一个分析全面的智慧答案，而是割掉尾巴的那份勇气而已。而这，压根儿不是别人能帮的一种决断。

高晓松在迷茫困顿的时候曾经找李宗盛请教过人生，历尽千帆已悟风轻的李宗盛就告诉他一个道理：人生就是两个字，一个“熬”，一个“拼”。拼很苦让无数人却步，于是选择了熬----无论是工作是生活还是亲密关系，总觉得再熬上一熬，麻烦就过去了。可熬到最后，却发现麻烦只会越来越多，最后还是要走到“拼”的这条道路上来。可真到这种时候，时间也过去了，自己也蹉跎了，还把家人、爱人、孩子都拖了好多年，谁也没有轻松的时刻----牺牲了自己的快乐，也浪费了别人及早选择的机会。既然最终总是要走到“拼”这条道路上来，那为什么当初要偷那么一下懒，去选择“熬”呢？

醍醐灌顶。

这世上，完美的正三角形很难寻到。吾生有涯，探索无涯，与其年复一年地衡量利弊测算得失，为啥就不能节省一下千思百量的时间，去选一个真正让自己内心愉悦的方向，勇敢地坚持下去呢？

看看脚下的土地，感恩来时的道路，终究，我们还是要抬头挺胸，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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