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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出台刺激生育的相关政策并不罕见，现代国家大多以鼓励为主，并不强制，但凡事总有例外。

上世纪的罗马尼亚政府为增加人口，出台了强制生育的“770法令”。在政府的严厉推行下，女性被迫沦为生育工具，禁止流产、禁止节育、禁止堕胎，每个月还要接受警察的监视......

随后，罗马尼亚的生育率呈现超级加倍的趋势，但与此同时，受生活条件所迫，数以万计的弃婴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孤儿院集中管理......

这些静默伫立在罗马尼亚土地上的“儿童集中营”，亲眼见证了这个20世纪最大的人类社会实验——人类增长计划770 的诞生和消亡，以及它所酿就的、一场震惊世界的悲剧。

法案推行的整整23年，让数十万儿童经历了惨无人道的童年生活，此后的人生际遇彻底颠覆......

01

失去哭声的儿童集中营

1960年，罗马尼亚即将遭遇人口零增长，对于这个当时打算依靠充足劳动力实现工业化的国家来说，这是一道亟待解决的难题。

于是，1967年，时任罗马尼亚国家领导人的齐奥塞斯库颁布了“770法案”。

法案要求：每对45岁以下的女性都应该为她们的祖国生下至少4个孩子，非特殊情况下禁止流产、禁止节育、禁止堕胎、禁止离婚。

为了推行这个措施，整个社会受到严格的控制。生育被国家描绘成“女性生命的意义”，不能怀孕的女人要多上缴税收，打胎者与帮人打胎者要判刑坐牢。

法案实施的23年时间中，罗马尼亚的生育率一度从1.9飙升到3.6，但在此期间，有超过1万名妇女在地下堕胎手术中丧生，同时也比以往多出生了200万个婴儿。

在纪录片《Born On Comand, Children Of The Decree》中，很多亲历者回忆了法令出台后女性所遭受的悲惨命运。

一位女士因为意外怀孕，不愿意生下孩子而尝试危险的自行堕胎：

“我也是，为了逃避一场未计划的怀孕，一场完全不希望的怀孕，我把自己扔进了一池冷水中，那种强烈的刺激起作用了，不过我也差点得上一场心脏病。不过那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问题必须被解决。在体内放入柠檬汁，你可以想象那会有多刺激，但在当时确实非常流行的方法，各种疯狂的东西都被用过，有不少生命就这样逝去了。”

然而，被770法令影响一生的不仅仅只有女性，还有无辜的婴儿，后来，这些孩子被命名为“罗马尼亚孤儿”。

当婴儿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一对夫妇根本难以承担同时抚养四、五个孩子的职责，于是大量的婴儿遭到遗弃，最后流落至孤儿院。

由于孤儿院护理人员严重不足，护工素质低下，只好用制度化的方式来管理婴儿：

一个工作人员需要照顾 10 个，20 个，甚至 40 个孩子。孩子们必须 7 点起床，七点半喂食，8 点他们换尿布。

每个工作人员可能只有 30 分钟去喂 10 到 20 个孩子。如果孩子在八点半弄脏了他的尿布，他必须等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再次换尿布……

孩子们每天与人接触的时间，只有匆忙的几分钟的喂食和换尿布时间。其他时间里，他们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安静地盯着天花板或墙面。

孤儿院里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宁静，明明是住着40个孩子的房间，但没有人在哭，尿布脏了、肚子饿了、感觉无聊了，他们也只会发出痛哭的呻吟声。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新出生的婴儿被包裹在整齐的方布上，源源不断地送往孤儿院里。

他们刚开始会哭会闹，但在发现再怎么哭闹也无人理会之后，他们融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就像其他孩子一样。

02

伴随终生的36分智商差

一直到1989年，齐奥赛斯库政权垮台之后，外界才终于发现了这个名为“孤儿院”的残忍机构。据后来的罗马尼亚政府估计，90年代超过20万被遗弃的儿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

孤儿院孩子的悲惨生活遭到媒体曝光之后，数千名罗马尼亚孤儿被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地的家庭收养。

Izidor Ruckel 就曾是孤儿院的一员，11岁时他被美国加州的一对夫妇收养，得以在温暖正常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2016年，他在接受BBC采访的时候表示，回到罗马尼亚，他一眼就能认出街上哪些人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因为身体不断前后摇摆是只有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才会做的动作。

当时的罗马尼亚政府和美国研究人员合作，决心对不同境遇下的孩子进行了长达13年的追踪研究。

于是，研究人员寻找了136名婴幼儿，他们都在6-31个月大，出生后数周或几个月即被遗弃。随后，他们被分为两组，一组送往有爱的寄养家庭，一组则继续留在孤儿院中。

首先，在智力发育上，两组孩子有着明显的区别。

在被收养23个月后，被收养组儿童的智商显著高于孤儿院的儿童。

并且，根据韦克斯勒学龄前儿童智力量表测得的智商显示，孤儿院的孩子仅有73分，处于正常智商区间（70-130分）的下限；被收养的孩子是81分，而正常家庭的儿童是109分，孤儿院的孩子比正常家庭孩子落后36分。

而根据后面几年的回访数据表明：2岁以前离开孤儿院的孩子，尚且可以基本恢复正常儿童的智力和情感水平；

但2岁以后离开孤儿院的孩子，从大脑发育、身体发育（通常是多动症），到社会适应，均落后于正常儿童。

即使后来摆脱了孤儿院的痛苦环境，长大后仍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精神、情感和健康方面的问题，一生都无法恢复正常。

03

缺乏情感互动，

成为他们一生悲剧的开端

对于一个正常人类来说，幼年时期是建立与世界、照顾者以及自我世界信任感的最敏感时期。

婴儿不会说话，无法表达，当他们有需求的时候，唯一的求助方式就是哭泣。

然而，这些身处孤儿院的孩子们，需求被反复“忽视”，缺乏有效的情感互动，对外界和周围的关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

20世纪80年代初，波士顿有一群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师合作，开始持续地研究母亲和襁褓中的婴儿是如何互动的。

他们要求母亲在与孩子互动的中途，突然停止做出任何面部表情，来看看婴儿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些忽然失去母亲表情互动的婴儿，一开始会努力放大他们的声音和动作，然后更加努力地尖叫抗议，如果母亲还是继续保持着没有表情的状态，那么这时婴儿开始发出哭嚎，充满了绝望。

这时候，如果婴儿发现母亲重新又对他充满关注，你就可以看到他还是有几秒钟的犹豫，然后才慢慢恢复原来的愉悦笑容，开始和母亲继续十分亲密的互动。

英国心理学家兼精神分析师约翰·鲍比（John Bobby）表示：失去母亲关注的孩子，他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不同的心理阶段——放大动作、抗议、绝望，如果这个婴儿还是看不到母亲的回应，或是这种不被注视的状态持续一年，那么他就会逐渐变得疏离，甚至自闭。

无独有偶，18世纪，德国皇帝腓特烈二世曾做过一个残酷的实验，他将很多刚出生的婴儿从父母身边带走，集中在一起，然后由护工专门喂养。

只给予充足的食物，但没有任何情感互动，结果这些婴儿全都死掉了。

那些仅仅获得食物给养的弃婴，由于没能获得养育者的触摸和情感互动，会变得异常安静、孤僻和忧郁，很多婴儿不到一周岁就死亡了，一部分婴儿虽然活了下来，但难以像正常孩子那样发育，甚至不能坐、立和交谈。

——精神分析学家勒内·斯皮茨在《医院制度》一书中的记录

罗马尼亚孤儿院以一种流水线的方式养育幼童，他们的情感需求被严重忽视，没有接受有效的认知刺激，更无法和任何成年人形成依恋关系，这也成为了他们一生悲剧的开端。

04

恐怖的无爱养育，还在持续...

罗马尼亚的孤儿被封存在历史的尘埃里，但标准化地养育孩子，却并非成为历史。

几年前，一篇介绍“哭声免疫法”的文章在网络上广泛流传，这种方法要求孩子哭了不抱，不管不顾，不断强化这个刺激，直到孩子不再哭泣，放弃诉求。

支持者声称，利用这样的“选择性忽视”会让小宝宝“学会独立”，训练出一个极少哭闹、让父母省心省力的乖宝宝。

这个所谓的“哭声免疫法”，实际上起源于一位美国的行为主义专家——John B. Watson。

这个担忧母爱过度的心理学家华生，倡导一种严格的、专制的养育模式。

根据他的理论，这种行为主义的机械模式下培育出来的孩子，将会是一个自主的、无所畏惧的、适应性强的、可以自主解决问题的人。除非身体受到伤害，否则不会哭闹，只是专注于自己玩耍，并对任何地方或任何人都没有很大的依恋。

在养育自家孩子的过程中，他也深入贯彻了自己的理念：不亲吻和拥抱孩子，也不轻易地满足孩子的需求。

然而这种冷漠教育带来的后果就是，他的大儿子一直流浪，在30多岁时自杀身亡。而他的女儿也多次企图自杀。Watson 的外孙女表示，自己的母亲总是沉默寡言、脾气暴躁、经常酗酒。而她自己也是如此.....

Watson 的另一个儿子也没有逃离悲惨的命运，在他活着的时候，整天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缺乏人生的方向和目标，很年轻的时候便死于胃病。

育儿领域的许多人认为，这些问题的根源很可能就在于Watson 对待孩子的“冷处理”。

演员马伊琍就曾发微博，表示自己很后悔相信了这种“哭声免疫法”：

对于婴儿期的宝宝们来说，父母的情感反应与孩子的幸福感紧密相关。哭了就抱、饿了就喂，给孩子情感上积极的回应，才能帮助孩子建立起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感。

迷信“错误的科学”，可能会给孩子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至于那些出生于黑暗时代的、罗马尼亚的孩子们，被摧残的童年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拥抱美好未来的权利，未来并没有从不好变成好，只有不好，以及更加不好...... 

但愿这样的悲剧，永不会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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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Bonny）

来源 - 精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