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引诱到新西兰当奴隶，终日劳作却毫无报酬，他首次讲述自己的噩梦故事......

By 新西兰中文先驱网 2022年4月12日 16:02

移民剥削

他首次讲述了自己被引诱到新西兰，被当作奴隶，反复受到攻击，并被迫与家人断绝联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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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Unsplash/tim mossholder

新西兰中文先驱网 Lesley 综合消息 继新西兰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人口贩卖和奴役案发生之后，政府宣布将为大、中、小公司制定新的法规，以填补专家所指出的国家立法中的空白，减少新西兰和其他地方的现代奴隶制和工人剥削。

国际劳工组织估计，世界上有4000万现代奴隶制受害者，而在新西兰，近年来发现了许多剥削案件。

现代奴隶制和工人剥削，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都会对我们所有人产生负面影响。现代奴隶制和工人剥削的受害者和幸存者可能面临严重的身心伤害，这种伤害可能会持续一生。

4月8日周五，工作场所关系和安全部长Michael Wood在奥克兰宣布，新西兰政府希望企业通过报告其供应链中的任何问题，为杜绝现代奴隶制和工人剥削尽一份力。

在政府做此官宣之前，新西兰已将多名剥削奴役移民劳工的人贩子绳之以法：

2016年12月15日，新西兰首位被定罪为贩卖人口的头目Faroz Ali被判处9年零6个月监禁。

Ali是人口贩卖骗局的幕后策划者，他曾诱使15名斐济工人进入新西兰，并通过预扣薪金剥削工人，迫使他们住在过分拥挤的地方，还威胁他们，如果他们去投诉会被驱逐出境。

2020年7月27日，新西兰历史上首例贩卖人口和奴役双重罪名案宣判，霍克斯湾名园艺劳工承包商、萨摩亚当地部落酋长Joseph Auga Matamata被判11年监禁。

从1994年至2018年，有13人从萨摩亚被贩卖至新西兰打工，其中几名受害者十几岁时就来到了这里。受害者们被没收护照，被迫超时工作，大部分没有得到Matamata承诺的报酬，甚至没有报酬。他们如果表现没有达到预期，就会被殴打。还有几名受害者被囚禁，其中一人在被Matamata发现之前逃到了奥克兰，之后又被送回霍克斯湾......

图为Joseph Auga Matamata。图片来源：NZ Herald

近日，RNZ调查记者Anusha Bradley采访到了Matamata案受害者之一老萨（化名），他首次讲述了自己在被引诱到新西兰，被当作奴隶，反复受到攻击，并被迫与家人断绝联系的故事，实在令人唏嘘。

当梦想变为噩梦

从萨摩亚阿皮亚下飞机时，一股寒冷的冬日气息将老萨从睡意中惊醒。当时是凌晨一点多，但他很庆幸终于来到了奥克兰，这里有两年的工作和丰厚的工资等着他。

那是2015年7月30日。老萨53岁，他想，他的梦想实现了。他在飞机上遇到的一个叫詹姆斯（化名）的人同样也是来新西兰为从萨摩亚招募他们的一个酋长工作。他们一起顺利地通过了海关，进入抵达大厅，酋长和他的妻子正在那里等候。

他们都爬上酋长那辆显眼的轿车——车的一侧漆着一面鲜艳的新西兰国旗，另一侧是萨摩亚国旗——准备前往霍克斯湾。当他们离开奥克兰市时，老萨欣赏着奥克兰闪亮的灯光；他想，他以前从未见过如此明亮和美丽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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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行程中，他一直睁大着眼睛四处观望，所以当汽车在北岛的黑暗中蜿蜒前行时，他可以把每个细节都看在眼里。“我感到非常自豪和高兴，因为我来到了一个我长久以来一直梦想的国家，”他回忆说。

当新的一天的第一缕曙光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他们把车停在酋长在黑斯廷斯的家门外，他跳下车，打开围绕着酋长家的两栋房子的高大的、带有铁丝网的栅栏。

一进门，老萨就看到了他要睡觉的车库，然后是一个堆满衣服的房间，他被告知要拿些暖和点的衣服。于是，老萨挑选了一件厚厚的黄色连帽衫，套在他身上的四件T恤上，来抵御寒冷。他把从家里带来的芋头礼物送给酋长，以示感谢，然后他们都回到车上，开往一个葡萄园。现在是“开始工作培训”的时候了，酋长告诉老萨。

他们整天都在修剪葡萄树，但老萨很高兴。他非常感激能有一份工作。他告诉记者说：“我特别高兴，我有一份工作，而且能得到一些钱。”

但他那天的工作没有报酬。在接下来的17个月里，除了圣诞节给他的几百纽币和偶尔收到买烟的现金外，他工作的每一天都没有报酬。

他后来得知，他没有得到他曾被承诺的工作许可，这使他成为逾期居留者和非法工人。酋长不断威胁他说，如果他告诉别人他没有得到报酬或受到残酷的殴打，他就会举报他并将他驱逐出境。

他被禁止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离开酋长的房子，或在工作场所或教堂与任何人交谈。受到残酷惩罚的老萨最后极其“崩溃”，乞求着被驱逐出境。

当他的愿望终于实现时，他的逃跑引发了新西兰移民局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复杂的调查——“星星行动（Operation Star）”，并揭开了一张覆盖超过25年的犯罪网络。

三年后，2020年3月16日，这位酋长——也就是Joseph Auga Matamata静静地站在内皮尔高等法院的被告席上，被判定奴役13名萨摩亚国民。他还被认定在1994年至2019年间犯有10项贩运人口罪。老萨是最年长的受害者，最小的只有12岁。

2020年3月，Matamata在去出庭的路上，当时其审判已进入最后阶段。图源：NZ Herald

经过为期五周的艰苦审判，65岁的Matamata被判有罪。他是新西兰首位同时因双重罪名而被定罪的人，现在正在监狱里服刑。

在审判过程中，他的受害者向法庭讲述了他们惊人的相似故事：Matamata在萨摩亚与他们见面，并借着在新西兰的美好生活的故事来招揽他们。他说会为他们支付机票、办签证，并承诺提供工作或学校教育。但当他们到达时，他们发现自己在霍克斯湾的果园和葡萄园里每天工作14个小时，然后在Matamata的家里做家务，直到深夜。他们看到一袋袋现金被递给Matamata，作为他们的劳动报酬，但这些钱从未被转交给他们。

几乎所有Matamata案的受害者都曾受到恶毒的殴打，他们的自由受到严重限制，护照被收走。在审判中，皇家检察官Clayton Walker告诉陪审团，Matamata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而滥用他的酋长地位，并谈到了老萨的经历。

“[老萨]信任Matamata先生。他完全信任他，因为Matamata过去是，现在也是，一位萨摩亚酋长，一个拥有控制权的人，一个凭借头衔而获得尊重和服从的人。对酋长的尊重和服从是萨摩亚文化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针对自己被定罪，Matamata一直上诉到了最高法院，但上个月他的最后尝试被推翻。就这样，在老萨逃离他的奴隶主五年多后，他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一个月后，他在惠灵顿Lambton Quay高处的一间办公室里，第一次在法庭之外，他终于可以讲述自己的故事。

没日没夜地干活还经常被打

这个故事开始于萨摩亚，老萨在乌波卢岛的一个沉睡的村庄度过了他生命中的前53年。他在家里的土地上工作，种植蔬菜来吃，虽然他们有足够的钱来满足基本生活需求，但他希望他能为自己的孩子提供更多。

他梦想拥有一辆汽车和一栋有墙的房子，而不是他们睡觉的露天谷仓。他说：“但你在种植园工作是赚不到这么多钱的。”

后来，其他在新西兰工作过的人告诉他，新西兰是“牛奶和蜂蜜之地”，他也梦想着去那里。“钱是主要的驱动力，你知道，我只想能供养我的家人。不仅仅是基本需求，还有更多。”

当老萨在萨摩亚遇到Matamata时，他认为，梦想要成为现实了。“他说，'如果你努力工作，你会赚到很多钱’”。Matamata告诉他，他会拿走他赚的部分钱，但老萨“会拿走剩下的钱”。

在来到新西兰后，老萨每周工作六天，有时是七天，而且每一天都很漫长。他得在早上5点左右起床，踏进厨房准备三明治和咖啡，以便在田间工作时与Matama奴役的其他人一起吃。然后他还得为任何想吃早餐的人准备早餐，再去他们当天工作的果园、农场或葡萄园。

老萨并不介意园艺工作，即使他不被允许与他遇到的任何其他工人交谈。反正他也不会说英语，所以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关系，但Matamata告诉老萨，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叫Nixon。

老萨最喜欢摘苹果，因为他速度快，Matamata也很高兴。他最不喜欢葡萄园，因为工作很繁琐，让他的速度变慢，Matamata因此也会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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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葡萄园工作时，几乎每天都会被打，因为我速度很慢，”他说。

Matamata会对他破口大骂，骂他蠢，并朝他扔工具。有一次，一副电锯打中了他的头。“他对我说，‘把你的头拿来’，然后他用工具打我，血从我的头上流出来。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他在Matamata 2020年的审判中告诉陪审团。

如果他痛哭流涕，Matamata会更加愤怒。有时，在“许多”殴打过程中，老萨想要反击。但后来他觉得没有任何意义——“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他想到他在萨摩亚的家人还得依靠他赚钱，他希望最终能得到报酬，所以他保持着沉默，更加努力地工作，试图让Matamata高兴。

从地里回到家后，Matamata和他的妻子就会去睡觉，而老萨和詹姆斯则负责做晚餐。他们经常要准备几个不同的菜。

也有其他工作要做：除草、清洁或砍柴，如果做得不符合Matamata的心意，他就会用刚砍下的一块木头敲打老萨的头。有时老萨伤得很重，想去看医生，但Matamata不允许。

Matamata睡醒时往往已是晚上10点或11点左右，他们才吃晚饭。老萨还得把饭菜的残渣清理干净，等到他终于爬到车库里的床上时，可能已经是凌晨一点。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对家人的思念推动着老萨完成了几个月的这种令人疲惫的日常工作，然后他开始为没有工资而感到焦虑不安。他太害怕了，不敢向Matamata询问他的工资问题。

他和詹姆斯经常讨论他们应该如何要钱，但他们从未这样做。他们确实知道Matamata有闲钱。老萨看到过Matamata在教堂和社交场合喊着要请人吃大餐，别人也认为他很有钱。

老萨只是一直希望有一天他能得到报酬。九个月没有任何报酬后，他开始失去希望，他问Matamata是否可以回家，得到的回复是，“不行”。

然后，在2017年元旦，老萨醒来时发现詹姆斯在夜里逃走了，于是决定他也必须走。几天后，在地里工作时，他抓住了机会。他看到了一行八个萨摩亚人，并向他们寻求帮助。老萨想，他不认识他们，但至少他们能够理解他。

他告诉这几个人，他需要离开Matamata的房子，这群人中的一位长者点头表示理解，但他说，这些长者在教堂认识Matamata，他们不愿意参与进来。第二天，这位长者的一个儿子把老萨带到一边，告诉他自己会帮助他。“他告诉我，要有耐心，要等待，”老萨说。

老萨不知道的是，在新年前夜翻越铁丝网的詹姆斯已经向警方报案。2017年1月17日，四辆警车和一辆没有标志的新西兰移民局的黑色汽车停在了Matamata的房子外，要逮捕老萨，因为他的三个月度假签证逾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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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Matamata看到警察时，他告诉老萨快跑，但老萨没有。他平静地走向那些执法人员，被逮捕，并被关进监狱三天。“我只是非常感激，我的祈祷得到了回应，我就要离开了，”他回忆说。

几天后，移民局官员告诉他，他将被驱逐出境，但在他被送上飞机之前，他们想问他一些问题。老萨没有保持沉默，他告诉了他们一切。他的驱逐绝决定也因此被搁置了，高级调查员被召来，“星星行动”诞生了。

调查员们帮助老萨给他的妻子打了通电话，她已经有近两年没有丈夫的消息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她在电话上声音沙哑地问。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不希望他人有同样遭遇

许多Matamata案的其他受害者对他们在新西兰发生的事情感到非常羞愧，他们最初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甚至在多年后也不愿意翻阅他们对那段可怕时间的记忆。老萨仍然对Matamata感到愤怒，但他也很感激自己有机会谈论这个经历，因为长期以来他都不能谈论这个问题，他希望其他人能从他的经历中学习，他说。

“我不希望这种罪恶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他敦促任何计划在新西兰工作的人，如果他们的工作是由另一个人安排的，要谨慎行事。

“特别是对于年轻人来说，要注意你即将陷入什么境况。如果有人从新西兰来，想把你带到新西兰，不要总是相信他们所说的。要试着去了解他们是否是好人，是否是诚实的且值得信赖的人。”

他说，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败笔。“我对他[Matamata]太信任了，因为当时我只想去新西兰，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Matamata的罪行“骇人听闻”

Matamata的罪行是新西兰移民局首席运营官Stephen Vaughan在其工作生涯中所遇到过的最严重的罪行，包括他33年的警察生涯。

作为移民局的前合规总经理，他自始至终都密切参与此案，而且他在谈论Matamata的犯罪行为时，言语丝毫不会婉转。

“Matamat是个恶棍，他很暴力，是个暴徒。”

Vaughan说，他的作案手法是将自己的“骇人听闻”的行为归咎于受害者。“当他雇用的人开始反抗他对他们施加的奴役时，他会编造关于他们的谎言，说他们行为不端，然后让他们承担被驱逐出境的责任。

“Matamata向这些人许诺了一个梦想，一种不同的生活，一种他们可以到新西兰来工作赚钱的生活方式。这种犯罪行为对他们最大的影响之一是，他们回家后心碎了，精神受到打击，感到羞耻，因为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他们已经被驱逐出境。”

尽管在2021年7月至3月期间，移民局或劳动监察局收到投诉的潜在移民剥削或贩运的案件有910起，但Vaughan认为，仍有很多这类犯罪未被充分报告，教育移民社区识别现代奴隶制的真面目是将其曝光的关键部分。

在此案中，移民局首次通过法院成功获得了犯罪工具没收令，要求Matamata向其受害者支付赔偿。Vaughan说：“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我们能够为受害者做的一件巨大的事情。”

现在Matamata的上诉选择已经用尽，本案的受害者将每人获得18.3万纽币赔偿金的一部分份额——比他在过去五年中积累的18.44万纽币的法律援助费用少一点。

从噩梦醒来梦想终于实现

据估计，Matamata至少拖欠老萨23.3万纽币的工资，但他说他不想要一分钱的赔偿金。

当他想到Matamata如何对待他时，他依旧愤怒无比。他记得在法庭上作证时，他在证人席上待了几个小时，始终有意识地避免看离他只有几米远的Matamata。

“我再也不想看见那个人，”他说，眼中充满了坚定。

他还记得那天在法庭上，他在证人席上的陈述是多么的流畅。“我想把我在[Matamata那遭遇]的整个过程告诉别人。现在我在法庭上，我可以告诉所有人。”

他仍记得在家里等待Matamata被判有罪的电话的那个时刻，当电话打来时，他高兴极了，感觉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他的生活现在在新西兰，在一个远离霍克斯湾的新城市，他说，那是一个他不会再回去的地方。虽然他想念远在萨摩亚的家人和朋友，但他觉得在新西兰这个移居国的生活是幸福和安定的，他现在在一家肉店工作，报酬很高，足以让他的妻子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闪闪发光，笑容满面。老萨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

政府拟立法打击现代奴隶制

移民局首席运营官Stephen VaughanVaughan说，Matamata奴役案有助于推动重大变革，政府在去年对新西兰移民局进行了5000万纽币的投资，试图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包括设立移民剥削保护工作签证，该签证自2021年7月以来，已帮助83名移民离开可能有虐待行为的雇主。移民局的调查、合规和执法团队也得到了加强，一个新的举报移民剥削的0800专用号码已经启用，工作人员的培训也有所增加。

预计今年晚些时候将提交给国会的《移民剥削法案》将提供进一步的保护，而且，就在上周，一个跨政府、企业和非政府组织的工作组宣布了一系列打击现代奴隶制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