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过去和现在 ──回忆姑父叶永烈先生
2020年5月31日 16:52姑父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主要作者,是《小灵通漫游未来》的作者,早早就名扬海內。
本文作者:杨仿仿
在南半球醒來的清晨,手机上好几條朋友转來的消息,“著名作家叶永烈因病去世”的字刺眼地映入眼帘,一度以为是网上恶搞,这年头名人被“逝世“不是新鲜事,但噩耗隨即被证实。
打从记事起,便知道姑父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主要作者,是《小灵通漫游未来》的作者,早早就名扬海內,几乎人尽皆知的一个名字。只是,作为骨肉至亲,我们分居不同城市,见面的時間并不多。我和二表哥叶丹小时候一些不约而同的习惯,成了最“远程而同步”的“家族特征”。那就是在上海的幼儿园,丹表哥被老师反映,分到的饭菜,先把菜吃完,然后老师看著可怜,又給盛了菜給他下饭,然而,还是先把菜吃完,几次之后,老师不再上当。无独有偶,这同样的问题,也一模一样地发生在溫州上幼儿园的我身上。大人们不厌其烦地把这件事当作家里广为流传的笑話,讲到我們這俩相隔兩地卻“心有灵犀”的表兄弟,我们俩身上其他的任何特质都被忽略,并被贴上标签归为一类,毕竟其他兄弟姐妹们显然比我们规矩得多。这个“家族性”的“优良传统”让我對丹表哥打小就有著无比的亲近,這种心理上的亲近一直延续到今天。
父亲兄妹五人,姑姑杨蕙芬是祖父杨子愷先生唯一的掌上明珠,祖父1906年留学日本中央大学攻读政法,同年,同為浙江同乡的蔣中正亦入读日本军校。当时,本就是人文荟萃的江浙兩省,留学日本习新学以图报国者居全国之冠,而小小溫州,因相对富庶且历来学风炽盛,东渡求学者甚众。大伯父杨士璋先生数年后亦负笈东渡入读早稻田大学攻读经济。父子俩先后留日求学,一时传為美谈。先祖父归国后,历任浙江宁波、处州地方检察厅检察长、浙江省高等检察厅最高检察长,还任过临安、上虞县知事,萧山县法院院長等职。在任时,曾执意释放多名青年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坚決不在枪决文件上签下检察长名字,受到上峰查处,幸得当时尊先祖父为师的浙江省主席黃绍竑周旋力保,得以身免。早就厌倦其時官场黑暗的先祖父毅然卸官,再无意仕途,回乡后,潜心研究学问,文史功底深厚的先祖父手不释卷,著述极勤,著有《汉事绀珠》、《通鉴事纬》、《汉书摭词》、《汉书刑志法补》、《读汉书百官公卿裴疏记稿》、《味镫存稿》、《毛诗通训》、《韩集后语》、《补三国职官志》等。以上文稿,1965年文革前夕,经由先祖母伍鸣凤女士与先父杨士琯先生捐给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所收藏,得以保存。另有《结一阁日记》、《竹霁庐日记》、《寄石山房日记》、《可庐日记》多卷,在“文革”中散佚。《结一阁集》多卷,《晋书新语》二卷,《晋书纂故》二卷……数十种著作,现仅存书目,文稿俱已散失。《通鉴事纬》一书于1999年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先祖父书法造诣尤精,渊源颜平原,脱胎苏轼,兼攻二王,旁及郑文公,遒劲峻逸,凝重老辣,自成一体,是温州著名书法家之一,时人号称平阳第一笔。
姑丈的父亲叶志超先生早年立志报国,就读於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从军后因作战机智勇敢,颇得上司赏识,從少尉连附一直升为营长、少校副官。因心痛彼时军阀內战的手足相残,毅然离开旧军队,解甲归乡。志超公在军期间与德国军事顾问私交甚笃,正值当时德國马克大贬值,德国军事顾问手上的马克便成了一堆废紙,见志超公喜欢收藏,便一古脑儿送給了志超公。这些只有收藏价值的外国钞票,后来竟然让志超公意外成了溫州的銀行家。当时,志超公回乡的藤箱內的钞票都遭雨水淋湿,回到乐清老家,天放晴时,他把马克拿到太阳底下晒,铺滿了一道坦。这下可惊动了左邻右舍,纷纷传言志超公在外帶兵打仗,发了大财。正巧,老家的朋友们正在集資筹建钱庄,因為朋友们說他发了大财,他实在有口难辩,无法推托,便也入了股。在股东会议上,因为志超公见过大世面,且组织能力強,便被公推为总经理,这家钱庄当时开设在溫州市中心铁井栏29号,是当年溫州最好的建築之一,钱庄的名字是“咸孚钱庄”。军校出身的志超公,虽然从事金融行业,但报国之初心未有一刻忘怀。抗战军兴,自1938年起,历任浙江省第八区国民抗敌自卫队中校大队長,溫台防守司令部上校参议,浙江省保安司令部少將参议,当时的国民抗敌自卫队,就是国统区的抗日民兵组织。1941至1945年,担任浙江省参议会参议。日军占领温州期间,叶家的住宅被日军侵占,作为日军驻温州司令部,叶家举家逃难至乡下。由於在工商界的声望,志超公於解放初期,再次经公推就任由咸孚、永康、裕丰、益昌、惠大等五家钱庄合并的永和钱庄的首任总经理,並先后担任溫州市第一、二、三屆人大代表、溫州市政协常委,浙江省政协委员等职。
早年,先祖父子愷公与志超公,也有过诗文书信上的君子之往来,先祖父于1951年去世,不及见身后子女成家立业,志超公则在大表哥叶舟作为叶家长孙出生后,在文革武斗如火如荼之际,溘然而逝。杨叶两家当年的处境,在那个年代,可谓“门当户对”,姑丈称之为“同是天涯沦落人”。
姑丈是北京大学化学系毕业,在报考北大的时候,一直有着新闻记者梦的姑丈因担心考不上北大,听从了父亲的劝告,改为报考化学系,“至少毕业了能够做肥皂和雪花膏”,不会没饭吃,而不希望姑丈去从事“危险”的新闻事业。姑丈无疑是幸运的,在1957年父亲和大哥双双被达成右派之前,考入了北大。喜爱文学创作的姑丈,在化学专业外,心有旁骛,专门去蹭中文系的课,姑丈心底的文学梦想和化学专业知识的结合,是后来他成为《十万个为什么》最主要作者的重要原因,他既远离了政治斗争的漩涡,在枯燥乏味的化学专业之外多了一份浪漫的文学情怀,在当时出版《十万个为什么》的主编者眼里,姑丈的文字要远比其他撰写科学知识的文章来得有趣而生动。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上天厚爱他,给予他这么独特而不可替代的机遇,可是,这样的机遇,还有其他人可以抓得住吗?
温州人说一个人倔强,用的是“执着”的“执”字,家里长辈都会说“阿烈执显执”。姑丈的执着,也成就了他另一本著作《小灵通漫游未来》,这本写于1961年,直到1978年才出版的科幻作品,通过书中一个心明眼亮的小记者小灵通漫游未来市的所见所闻,描绘未来科技的发展,书中提到的许多幻想现在都已经成为现实,譬如可视电话、隐形眼镜、人造肉等等。历经几经二十年的持续政治运动,姑丈审时度势,低调处世,两耳不闻窗外事,在上海仅12平方米的蜗居内笔耕不辍,内心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却从未放弃,这种毅力,亦绝非常人可有。改革开放后,“孕育”几近二十年的《小灵通漫游未来》横空出世,激起了一代人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从某种角度说,更是为将来的中国科技发展画下了极具前瞻性的蓝图。
我真正和姑丈亲密接触,始于1993年底,那时候的姑丈早已经名满天下,但还是住在上海漕溪新村40平方米的蜗居(还是方毅副总理特批给解决的住房),除了已经出版影响一代人的《十万个为什么》、《小灵通漫游未来》,姑父以似乎是温州人特有的敏锐地注意到了时代的需求,更或许是步入“知天命”之年龄的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年代,姑丈开始大尺度跨界写作。在八十年代开始,作为体制内的作家,他开始转型,从名人传记入手,走访了大量名人,写四人帮、写毛蒋、写梁实秋、写傅雷,而都能够一时洛阳纸贵。以至于坊间一度以为有两个出名的叶永烈,一个是写科普科幻的,一个是写文史传记的。
九十年代初,我们已经移民美国,两个表哥叶舟、叶丹也一前一后到美国留学,父亲极其疼爱他的外甥,在丹表哥赴美前就邀请他先来洛杉矶家里住一段时间,适应美国生活。(我还纪录了丹表哥和我们相处的趣闻,写过一篇上万字的文章在美国《世界日报》连载,赚了三千多美金的稿费。)待两个孩子都在美国立定脚跟专注学业之后,姑丈姑姑于1993年底首度赴美探亲游玩,就住在我们洛杉矶家里。
1993年12月3日,姑丈葉永烈,姑姑楊蕙芬和我在洛杉磯家中割草。
那时候,我喜欢中国的布鞋,跟姑丈电话里一说,他便到处为了给天生大脚板的我买上45码的布鞋,几乎跑断了腿,来美国的行李中,送给我的礼物里,就有他跑了许多地方才买到的45码布底老头鞋。
在美国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出门则由我担任司机导游,我们去拉斯维加斯,去环球影城,去渔人码头,去旧金山《文星》杂志创始人萧孟能(李敖的老板)家里拜访,接受当地中文媒体的各种采访。
让我印象极深的是,外表温和宽厚的姑丈,到了晚上,必然坐在电脑前面辛勤笔耕,当时,姑丈从中国给我带来了表形码中文输入软件,这也是我此生接触的第一份中文输入软件。家里当时就只有一台电脑,理所当然的,这台电脑就暂时让给了姑丈,我则在姑丈用完电脑之后,赶紧蹭到电脑前,开始我的中文输入。姑丈来美,父亲的华人朋友中,无论大陆、港台,都争相来家里见面,或邀请姑丈去做客,我也因着和姑丈共用一台电脑,而得到父亲朋友的慷慨捐助,获得了一台免费赠送的电脑,从那个时候起,我和姑丈各自拥有了自己的电脑。
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在洛杉矶的住处是独栋洋房,有花园泳池,和当时中国的居住条件相比,可以说是天渊之别,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良好的基础建设,都让姑丈叹为观止。姑丈曾经感慨地对我说过:“你们这一代会完全不一样了。”
姑丈在美时间一个多月,回国后很快就出版了《星条旗下的中国人》,书里面纪录了他在美游玩的经历,以及他对在美华人的见解。姑丈的时间管理能力绝对属于一流。惊诧于姑丈笔头之勤,我也开始以自己的角度记录我自己眼中的美国。姑丈于我,是不可企及的标竿,但无疑是一个不可替代的榜样,姑丈20岁出版第一本书《碳的一家》,我则在20岁写下我的第一本书《美国的月亮》,这本书由姑丈推荐并作序,于我21岁时出版。
我的第二本书《窗外是黑海》同样和姑丈有着各种联系,1992年,父亲应莫斯科大学邀请前往刚刚解体的前苏联访问,出发之前,想起姑姑当时的俄罗斯笔友斯维塔,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了姑丈和姑姑,是否还有联系方式。历经中苏友好再到中苏关系恶化的几十年沧桑变幻,姑丈居然很快在自己的档案柜里找到了当年斯维塔的来信,并很快传真给了我们。我们也因此联系到了失散多年从未谋面的斯维塔,更得以在莫斯科见面。而后,父亲为了让我在英文之外能够学习俄文,更是亲自带着我跑到黑海边的小城,斯维塔家里住了半年。《窗外是黑海》是我继《美国的月亮》之后,对当时世界上两大超级大国的亲身生活经历。若非姑丈非凡的档案管理能力,保存了斯维塔的联系方式,或许我不会拥有这样的经历。而我们的收获远不至于我的经历,在斯维塔姑姑家,我们找到一张当年笔友来往时,由姑姑寄给她的照片,照片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祖父杨子愷先生。在文革期间,我们家数度遭到抄家,父亲珍藏的孙中山亲笔写给祖父的信件都被红卫兵抄走,而不知下落。这张照片非常在一个俄罗斯人手上安然度过了几十年,最后回到我们手上。这也是祖父唯一留存于世的个人独照。
1998年2月,一直寻找先祖父杨子愷先生遗著的父亲在美国接到姑丈的好消息,当年由父亲亲手捐给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的先祖父遗稿全数在浙江图书馆古籍部被寻获。这批珍贵的文稿于1965年文革前夕,“四清”运动正如火如荼,情势日益紧张,先祖母和父亲预感到这批文稿留在家中极度不安全,分别于1965年3月12日以及3月19日分两批把祖父所有遗稿挂号邮寄到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
父亲离开中国之前,曾经多方打听祖父遗稿下落,作为先祖父唯一的女婿,姑丈又是体制内的著名作家,姑丈曾于1985年10月29日给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写了一封信,请他们代为寻找,11月29日接到该部回函,称“由于时代久远,几易其人,情况不明”,寻访工作一度不得不停了下来。
1993年南加州,杨仿仿帶叶永烈夫妻逛跳蚤市場。
九十年代初期,父亲和姑丈对于寻访先祖父遗稿多次通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多次讨论当年捐赠时的许多细节,以期得到更多蛛丝马迹,有利于寻找。1998年1月4日,姑丈再度写长信给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说明情况。一个礼拜后,姑丈收到杭州的来信,信中写道:“很庆幸地告诉先生,先生岳父杨子愷的《通鉴事纬》现已被查到,此书与《文澜阁四库全书》等善本书一同尊藏于孤山之巅的善本书库——清白山居!”收到来信后,姑丈偕姑姑于1月21日赶赴杭州,复印了所有的手稿,共达一千一百多页。
父亲得知祖父遗稿被寻获时,尚在美国加州,这个好消息马上传遍了两岸的亲友,父亲当即决定,丢下美国一切,打包回国,全心全力着手编辑祖父遗稿。1998年9月3日,时任中国国民党副主席蒋孝严为《通鉴事纬》题写书名,1998年10月4日,国民党元老陈立夫亲自题词“中华文化两岸同根”。编辑古籍的工作相当艰辛,我跟着父亲做校勘工作,前后为时近一年,终于1999年在国内出版。2018年7月11日,我致函浙江图书馆古籍部童圣江主任,希望亲睹先祖父遗稿,并高清扫描祖父所有译稿,我的请求得到该部大力支持,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专门立项,耗时近一个月,在不破坏原稿的专业操作下,高清扫描了祖父的所有遗稿交给我。
记得一次姑丈和我闲聊时,当时年少的我问题多多,因为对历史的喜爱,好奇于他亲访历史名人的经历,结合历史事件,总不免扼腕叹息,少不更事地评说历史,最常用的字便是“如果”,如果当年怎么样,现在可能怎么样。而姑丈则宽然一笑,说“历史没有如果。”
年过不惑,逐渐明白,什么叫没有如果。人生际遇固然有命运的安排,而人的性格却是把握这一生的关键。
如果姑丈当年没有报考化学系,而报读新闻,他能在父兄皆被打成右派的年代安然度过那个暴风骤雨的年代吗?如果不是报考化学系,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文学、新闻,会有《十万个为什么》,会有《小灵通漫游未来》吗?会有在科普、科幻创作获得巨大成功之后,在传记文学方面再度获得史无前例的成功吗?
姑丈的执着,在于心里源于儿时的一个文学新闻梦,即便世道坎坷,始终乐观、积极、勤奋、心无旁骛,贯穿一生的执着,成就了一个不可复制的叶永烈。而这种执着里,更有着“放下”的智慧,不留恋过往的成就,在最恰当的时候跨界转向,又是他审时度势“识时务”的一个具体表现。
事业上的巨大成功,还不足以让旁人羡慕,姑丈与姑姑,经两家长辈撮合相亲而成终生伴侣,琴瑟和谐,同甘共苦,五十余年感情深厚。姑姑率性而天真,姑丈宽厚而包容,我还记得在美国时,一次朋友们提议姑丈以杰出人士名义申请美国移民,天性直率的姑姑一听,以为只有姑丈可以移民,她不能跟随,小姑娘似地撒起娇来,众目睽睽之下,嗔道:“我和阿烈从来没有分开过,他怎么可以一个人移民!”姑父则在一旁呵呵笑着,安慰她:“要移民也是我和你一起,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啊!”姑姑这才转嗔为喜。当时那个状况,我记忆极为深刻,一众朋友还没来得及因为姑姑的嗔怒而尴尬,姑丈早已化解了一切,大家哄堂大笑。姑丈的情绪管理,绝对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在幸福安定的家庭环境里成长,两个表哥皆学业、事业有成,家庭和美,确实羡煞旁人。
如果说人生成就,姑丈出版著作三千多万字,共有一百八十多本书问世,从他第一本书开始计算,六十年间著述不断,平均每年三本书,这还不包括他留下的五百多万字日记。任何一个文人,想要达到这样的成就,绝非易事。世间也已经再无叶永烈。
2020年六一儿童节,也是姑丈告别人间的告别式。远在南半球的我,思绪起伏,伤痛莫名,忍不住,我还想问问姑丈第十万零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人间没有如果。”
我还想问,如果1961年他的《小灵通漫游未来》就问世,如果那时候就开始着重科技教育,抛开政治挂帅,以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是否早早就有了更多如伊隆马斯克这样的人?
而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他宽厚的笑容,还有他说的“历史没有如果。”还有他对我所说的“你们这一代会完全不一样了。”
在遥远的过去,姑丈曾经遥望未来,而在不远的过去,姑丈反思过去,他从未浪费过所曾活过的每一刻“现在”,无论是他遥望过的“未来”,还是他反思过的“过去”,他活得精彩,我知道,此刻,他的灵魂很自在。
杨仿仿
2020年5月31日于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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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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