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九十)
2022年2月10日 13:55本专栏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张书林先生,山东平度人,山东省作协会员,青岛市作协会员,平度市作协副主席,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自幼热爱文学。往来于奥克兰与齐鲁大地,致力于推广齐鲁文化艺术。
本专栏“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将连载张书林先生的长篇小说《走过荆棘的旅程》。
【接上期《齐鲁文化·走过荆棘的旅程(八十九)》】
我们三个抱头痛哭。过了一会儿,三弟心情开始平静下来,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哽咽地问:“二哥、小弟你们吃饭了吗?”
我点点头,说:“吃了。”
三弟放心地点点头,对我说:“我可能没有很长时间了,还没来得及报答你们啊!”三弟说不下去了,我给他擦干眼泪,泣不成声:“傻弟弟啊,还说什么报答啊,你好好的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啊!”
说着说着我放声大哭起来,小弟弟也是泣不成声。三弟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这是医院,你们都别哭了……”
三弟又擦了擦我的眼泪,继续说道:“哥哥,趁着天气晴朗,我们出去走走,照几张相吧!”
医院后面有一个喷水池,里面种了睡莲,中间有一个鲤鱼造型的假山石,鱼嘴朝天噘起,从里面缓缓地喷出水来。我们找了一个照相师,在医院里拍了很多照片,可当时照相馆由于技术的原因,底片多数都报废了,只为我们洗成了一张我们哥仨在喷水池前照的照片,而这一张照片成了三弟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印记,也成为了他留在我心中永恒的记忆。
我和小弟在医院住了几天,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大哥闻讯,也带着些钱从遥远的东北辗转赶过来。我看三弟躺在病床上只是发烧跟咳嗽,嗓子里像扯了一个大风箱,一声咳嗽一口长痰,不像有不治之症的模样。心里多少不再那么紧张,便让大哥和小弟留下来照顾三弟,自己先回去准备把车卖掉,换成钱再回来接三弟回家治疗。
主意已定,我跟三弟说好,等把车卖了就回来接他。他心思沉重地看着我收拾行李,张张嘴似乎有什么心事跟我说,但直到我离开了医院,他都没有说出口。
我没有想到这一别竟然是最后的永别!
我从来都没有料到,最后一次碰面竟然是这样仓促,他是带着未竟的心事走的,我这一辈子都无法触摸到他弥留之际的隐秘,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和长久的悔恨。
我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在弟弟最需要的时刻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伺候他,安慰他。如果我知道这将是我们弟兄俩最后一次见面,纵有千千万万个理由让我回老家,我也会留在他身边陪他守着人生最后的时光,只因为——他是我的三弟。
回到家,我把车挂上一个出售的牌子,天天在集市上等着买主。那时村办企业多,个体单干的少;大部分人还没见过车,也不会开车。有的人走上前来询问价格,听到那几千块钱的数字(废铁价),都瞠目结舌,摇摇头走了。当时,三千来块钱就能买到平度市位置最好的一处楼房,大家都捂着钱,轻易不花。
一天我从集市上疲惫不堪地回家,突然李书记到我家,说是重庆那边的电话。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李书记家,听到电话那端的三弟,隐忍着哭泣,声音虚弱得可怜,他问我:“哥,我现在不发烧了,你不想我吗?怎么还不来?”
我听了,放了心,安慰说:“哥这边事情马上忙完,一忙完就过去。”
又过了两天,又接到三弟的电话,这次他在电话那头哭泣着说:“哥,我感觉自己快好了,就是很想你,你不想我了吗?”
我鼻子一酸,又安慰他说:“弟弟,你别害怕,再过几天我就去看你!”
接完第二个电话,又过了一周,那天我醒来,看了看床头的挂历,8月20日。一整天我提不起劲来,外面明明大晴的天,我心里却感到发慌。晌午,我突然接到电报:病危,速来!我脑子“嗡”的一下,这四个字就像晴天霹雳,在寂静中响得惊心动魄。
坐客车,转火车,没有知觉,没有思维,我感觉我的躯体在火车上,心早就到了重庆。火车“哐且,哐且”又走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环山的怀抱中没了去路,停下了。我趔趔趄趄下了火车,腿都在发抖。那天重庆的雨下得格外大,眼前一片模糊,我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弟弟你可得等着我啊,哥哥马上就来了!这样想着,我的心一阵酸楚。越过一拨又一拨人群,我像一片浮萍不知怎么漂出了车站,山城重庆天地间全是山,我竟一时恍惚突然找不到一条路。“扑通”一声,我不小心摔倒在地,跪在台阶上,又硬又冷的石头磕破了膝盖,鲜血直流,我再也绷不住,捂着脸失声大哭。
来来往往的人群,冷漠而疏离,没有人在意一个失魂落魄的异乡人的伤心而无助的哭泣,他们在雨中奔跑,你推我搡,把一切仓皇都留给这场大暴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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