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女性应不应该要彩礼”，从来不由女性说了算
2021年1月26日 16:30
本文转载自新周刊（微信号：new-weekly）
“独立女性”的定义众说纷纭，“独立男性”却鲜有人探讨。/《奇葩说》第七季
近日播出的《奇葩说》第七季提出的辩题“独立女性该不该收彩礼”，在社交网络上引发了热议。
“独立女性当如何”“彩礼应不应该存在”，都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吊诡的是，“独立女性”的标签并未给女性带来更多独立选择的自由，反而令她们的负担愈发沉重。原本，选择进入婚姻这件事，就已经让她们牺牲太多。
彩礼、嫁妆之于开明的家庭而言算不得什么问题，通常双方会各出一份合理且等价的礼金，以作为小家的“启动资金”。但在性别比例失衡、性别观念较差的地区，彩礼就是双方家庭给女性的“标价”，最终还是会流入女方家庭，为家中男性后代的婚育增加筹码。
所以问“独立女性该不该收彩礼”，真的是在乎女性自身看法及处境的表现吗？
说实话，此前在微博热搜上看到“全职太太算不算独立女性”的话题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
“如果全职太太也算独立女性，那就没有谁不算独立女性了。”
照这么说，你可以叫独立女性，我也可以叫独立女性，大家都可以。
用发展的眼光看，万物皆可独立女性。/制图：陆一鸣
绝对没有贬低全职太太的意思。
只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全职太太”和“独立女性”，应该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状态，她们之间存在着互相转换（比如独立女性婚后变成全职太太，或者全职太太遭遇婚变后出来工作，逐渐成为独立女性），却从没想过这两种身份还有交汇、重叠的可能。
但当看到有网友说“什么全职太太？不过是家庭妇女”的时候，我又开始陷入了怀疑。
01
全职太太太难了
就像作家冯唐曾称“文学作品是有金线的”，一味地贬低回归家庭的女性，就仿佛在说“独立女性也是有金线的，达不到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一样，会不会太过傲慢了？
不过，如今人们倒不太关心金线的事了，只看有没有金句。
“二十不惑，三十而已，我卡在中间，困惑不已。”这个用两部热播剧名串联起来的网络金句，击中了当今二十多岁年轻人的迷茫心态。
而这些人，也正是《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的主要受众：大学毕业三四年，换过一两份工作，不再是新人，也算不上资深。对于他们来说，二十岁是回不去的青春，三十岁是即将面对的生活。
而对于女性来说更是如此。
站在二十多岁的岔路口，独身还是结婚，事业还是家庭，无一不是摆在自己面前亟待处理的难题（相比之下，男性似乎从来不必面临这样的两难抉择）。
回到刚才的问题，在人均独立女性的时代，到底什么才是独立女性？
我想，重要的不是“独立女性”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意义。
一个迷思：处处有人保驾护航的职场女性，算不算独立女性？/《我的前半生》
2019年9月，一首儿歌被骂上了热搜。
在这首名为《妈妈别上班》的儿歌中，除了副歌部分堪称洗脑的“妈妈别上班”循环往复播放之外，其他部分的歌词也是槽点满满——
既有道德绑架“妈妈要是上班就没人陪我玩”，又有精神打压“妈妈就算上班也挣不了几个钱”。
值得玩味的是，这首儿歌的作者被证实是一名已婚男性。然而，比起批判某个人，他所代表的那一类群体才更加值得注意。
前段时间，日本有位妈妈带着孩子去超市，刚刚拿起一份土豆沙拉，就被路过的陌生大爷指着骂，“身为母亲，土豆沙拉什么的，好歹要自己做吧！”
大爷骂完之后很快就走了，只剩那位妈妈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
有旁观的路人将这个情景发上推特，很快就引发了全日本女性的愤怒。有时候，最能对全职主妇造成打击的，往往还不是生活中的琐事，而是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对你指指点点。
日本TBS电视台针对“土豆沙拉”事件展开了报道。/《GUTTO-LUCK!》
事实上，如果有人就是热爱家务劳动，不愿意上班，而所在家庭也能承受的话，成为全职太太/先生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全职太太”这个志愿，并不是大多数女性的首选。
很多人其实是在连哄带骗兼忽悠之下，变成了全职太太。
婚前是“别上班了，我养你”，婚后则变成了“也不用上班，家里面怎么都收拾不好？”“在家里没事也没什么事还做饭这么晚？”，这谁受得了啊？
在全社会都不承认全职太太劳动价值的情况下，宣称“全职太太也算独立女性”，这种精神胜利毫无意义。
毕竟，“独立女性”归根结底是一个称呼，而非称号，评上了也没处领取奖金。
02
独立女性绕不开的两座大山
舆论对“全职太太”的抵制，从某种程度上折射出了对女性追求经济独立的认同。
可令人担忧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又有越来越多的人，无可避免地落入了“独立女性”陷阱。
为什么这么说？
如今的“独立女性”，既要按照传统观念承担大部分家庭工作，也要在职场上独当一面，证明自己能行。
在这两股都无比正确的力量灌输下，既要养家还要顾家，同时还要保持纤细身材和不老容颜，有一个没做到，你就是个失败者。
顾佳成就一览，别人只欢呼她站得这么高，没人在意这样究竟累不累。
“好奇心日报”曾经总结过，不少“独立女性的流行设定”其实是误解——
美丽，妆容精致，脚踏高跟风风火火；大城市白领，少说也是总监级别；不婚 or单身，且必须对婚姻嗤之以鼻；女强人/女汉子，以强硬闻名；气质上定位“总攻/哥/爷”；但内心一定是孤独而硬撑的；学历上211/985起步，可能留过学；经济不止是自给自足，买全套贵妇化妆品不眨眼；保持健身、练习瑜伽，军事化身材管理……
如果所有的条件都取交集，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但这还不算完。
一个完美主义怪圈，一个消费主义陷阱，是压在当代独立女性头上的两座大山。
都说“资本永不眠”，围绕着独立女性以及想要成为独立女性的女性，商家们早就实现了精准收割。
演讲平台“造就”注意到了这种现象——
当美妆护肤品品牌一旦讲女性故事的时候，我们总是能看到非常多的隐忧：
年轻的女明星举着护肤品讲述自信，这并不能换成普通女性的自信；
熟龄女性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对抗年龄焦虑，可是镜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那张完美无缺的脸。
这无形中在女性心中埋下一颗“只有消费，才能对抗衰老”的种子，它会在某个深夜结束加班后开花结果。
对抗疲劳的灵丹妙药显然不是好好休息，而是咬咬牙拍下一件昂贵的护肤品犒劳自己，毕竟广告商说了，“你值得最好（贵的）”。
作为社畜，你听到的每一句“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十有八九都来自于各大美妆品牌的广告，唯一目的地则是你本就干瘪的钱包。
口红之下,消费者和品牌商都快乐无边。/ unsplash
但如果你以为女性都是被广告牵着鼻子走的傻子，那就错了。
事实上，被冠以“败家”之名的“剁手一族”，购买最多的还是用于家庭的消耗品，而不是你以为的美妆个护、服饰鞋包。
在刚刚过去的“618”大型促销活动中，家用电器以全网621.45亿元的销售额在所有行业中遥遥领先。
在天猫、京东、拼多多、苏宁四大电商平台上，以空调为代表的大家电（326.31亿元）、以扫地机器人为代表的生活电器（111.57亿元），和以净水器、空气炸锅为代表的厨房电器（72.85亿元）贡献了全网第一的销售额。
相比之下，向来被认为是“必争之地”的个人护理部分只贡献了281.02亿元，美妆产品则更少，只有62.35亿元。
家用电器行业在618大促中拔得头筹。/星图数据
再想一想无论“双十一”还是“618”，每次全网大促时那堪比江苏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难度的优惠计算方式，就会觉得成家的女性真是太不容易了。
背着全网的骂，操着全家的心，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03
比起独立女性
我们更需要独立男性
前两天，一则“印度女子请愿让男性分担家务”的新闻上了热搜，引起网友们的广泛关注。
具体来说，就是一位名叫苏巴纳·高希（Subarna Ghosh）的印度女性，在网站上发布了一份请愿书，呼吁总理莫迪鼓励所有印度男人平等分担家务。
请愿书中不无讽刺地写道——
“扫把的把手是否印着‘仅由女性操作’的字样？洗衣机或煤气炉的使用手册呢？那为什么大多数男人不做他们分内的家务呢？”
根据国际劳工组织的一份报告，2018年，印度城市的女性平均每天花在无偿照料工作上的时间为312分钟，而男性只有29分钟。在农村，女性花费的平均时间为291分钟，而男性为32分钟。
而根据乐施会的一份报告，印度妇女和女孩每天无偿工作时间总共超过30亿小时。如果每一份工作都按照市场价格付费，将为印度GDP增加数万亿卢比。
截至当地时间7月22日，这份请愿书已经得到超过7万人签名响应。
当消息传回国内，网友们难免对这种不公平感到愤怒，有人感慨道“仅仅是希望男性分摊家务都需要向总统请愿，印度女性真的太可怜了”。
那么，中国的情况怎么样呢？2018年，国家统计局发布了一个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其中就包括了无酬劳动的时间统计。
无酬劳动，顾名思义，就是需要付出劳动但拿不到实际报酬的活动。它包括家务劳动、陪伴照料孩子生活、护送辅导孩子学习、陪伴照料成年家人、购买商品或服务、看病就医、公益活动等。
其中，男性用于无酬劳动的时间平均为1小时32分钟，女性则是3小时48分钟。看起来还好？再看无酬劳动参与率，男性是55.3%，女性是84.2%。
也就是说，有将近一半的中国男性，根本就没有参与过无酬劳动。一天有24小时，他用来做家务、照顾孩子、陪伴家人的时间，居然是0。
分城乡、分性别的居民无酬劳动时间情况/《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
但比起家庭中一方完美隐身的“丧偶式育儿”，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其实是平时不声不响，你一做错点什么就蹦出来横加指责的“诈尸型育儿”。
前者完美诠释了那句“父爱如山”，因为“一动不动”；后者则像一座休眠中的火山，偶尔喷发，吓死娘俩。
说真的，这部分男性与其对女性如此苛求，倒不如让自己真正独立起来，停止下班后在办公室、居酒屋和地下车库流连的消极抵抗，承担起家务育儿的责任。
作家侯虹斌认为，男性也应该独立。/微博
说到底，是人都应该追求独立，不论男女。大谈特谈“独立女性”，闭口不谈“独立男性”的，都无异于耍流氓。
参考资料：
《为什么女性独立的浪潮越猛，随着攀升的不是就业而是消费？》，造就，2020-07-07
《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国家统计局，2019-01-25
《“莫迪总理，请让男人分担家务！” 近7万名印度妇女联名发布请愿书》，上游新闻，2020-07-22
《618全网销售数据分析报告》，星图数据，2020-06-20
作者 | 陆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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